(搬运)
译文: https://mp.weixin.qq.com/s/c93M4XJHFaxjIwMF6CN3fQ
翻译: 鼠、陶、Sapathyx
原文: https://medium.com/@jencoates/i-am-a-transwoman-i-am-in-the-closet-i-am-not-coming-out-4c2dd1907e42
作者: Jennifer Coates
文章内出现的部分专有名词 :
性别过渡: 性别过渡,也称性别跨越、性别转换,是一个人改变其性别表现或性别特征以符合其性别认同——即男性,女性,或是非二元或性别酷儿的性别认同。
性别二元论: 将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划分为只有男性和女性的两种二元性别,并认为两性是相反且有区别的。
性别认同障碍: “性别认同障碍”(或称:易性症、性身份障碍、性别识别障碍)在DSM-5(2013年出版)中被重新分类为“性别不安”,以消除与术语“障碍”相关的污名。在ICD-11(2022年生效)中,其被重新命名为“性别不一致”。“性别认知障碍”为中文自媒体谬传。
躯体变形障碍: 躯体变形障碍是指身体外表并不存在缺陷或仅仅是轻微缺陷,而患者想象自己有缺陷,或是将轻微的缺陷夸大,并由此产生心理痛苦的心理病症。
代词: 人称代词是指一个人用来反映其自身性别认同的一组代名词(在英语中是第三人称代词)。在英语中,一个人当宣布自己选择的代名词时,通常会声明主格和宾格人称代词,例如,“他(he/him)”,“她(she/her)”,“ta(they/them)”
egg/eggmode: LGBTQ+和网络俗语,用来形容还未意识到自己是跨性别者/目前否认自己是跨性别者的跨性别主体。
pass: 在性别语境下,pass(通过)是指一个跨性别者会被外界认定成自己所认同的性别。
创伤预警: 本文包含大量作者对于自身性别焦虑感受的讨论,以及对女性及酷儿社群的非常规反思。
I Am A Transwoman. I Am In The Closet. I Am Not Coming Out.
我是一个跨性别女性。我没有出柜。我仍在其中。
前言 :哇哦,我私下写了这篇匿名文章,没有打算给任何人看,对我来说这是一种没有风险地发泄困惑和沮丧的方式。我没有发推特,也没发布或分享它。有人看到了这篇文章并把它传播开来——这完全没有问题,但你在读的本质上是一篇日记。
如果你是一个还没有出柜的跨性别者或怀疑自己是, 不要把我的决定当作建议——我做出的决定只基于我的个人情况。请找到其她的跨性别女性并同时听取她们的经验。性别过渡(Transitioning)帮助了许多许多的人,而生活在柜子里可能比前者有害得多。把这篇文章当作你听过的许许多多故事中的一个吧。
但我会隔着柜门说话的!
以下是对“只有出柜的跨女才是真正的跨女”的一些怨言。
这些是故事的一部分,尽管不全面,但它们比我曾愿意讲出的部分更加私密。
我六岁了。
我从自己是个女孩的梦中醒来,心跳加速,胃部感到恶心。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羞愧。这不是我第一次做这个梦了,尽管它我最早的记忆之一。我感觉像是,通过一个失控的HDMI转换器,我不小心把自己最隐私的浏览记录投屏在全班面前(尽管我数年之后才能够通过这个比喻描述我的感受)。不知为何我有种被当场抓包的感觉——仿佛全世界昨晚睡觉时都在看我的梦。但我想再做一次这个梦。我当时六岁,信仰上帝,所以我祈祷能再梦到它一次——当然,我也确实梦到了。
相关性,来见见因果关系。你们两个别想耍什么花样。(Correlation, meet causation. No funny business, you two.)
我七岁了。
我们在学校读了一本关于一个男孩变成女孩的故事书。我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感觉所有人都在盯着我。当然,他们并没有。回到家,我盯着书的封面,上面是一个男孩在照镜子,镜中一个女孩回望着,然后我哭了。
我从一只唱歌的蟋蟀那听说,如果你对着某颗星星许愿,愿望就会成真。几乎每晚我都溜下床,盯着窗外,对着所有我能看到的星星许愿(以防万一)。因为曾相信“心想就会事成”,我告诉自己如果大声许愿一千次,醒来我将留着长发,穿着可爱的睡衣,有一个不同的名字,也许可能还有雀斑。一千次,对我来说是如此有力又巨大的数量,以至于宇宙委员会——一个每晚负责倾听急切、小声的许愿的协会不可能错过我。我希望自己是个女孩(I wish I were a girl),我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说,同时表现出我对虚拟语气的深刻理解。很快我把它用“山谷里的农夫”的调子唱了出来。我因此大声笑了起来,感觉有两个我醒着坐在床上——一个穿着袖口收紧的棒球睡衣,另一个穿着我渴望已久的温蒂·达林(Wendy Darling,童话故事彼得潘里的角色)的蓝色睡裙。
我知道有唱歌蟋蟀的电影不是温蒂·达林那部电影。别那么斤斤计较,我才只有七岁。
我八岁了。
我最喜欢的人是(并且在我余生中仍会是)女孩们——我的老师,我妈妈的朋友,我的同学们。我不喜欢和男生玩。男孩们通常很蠢并且鼻子里都是鼻屎。一根忧郁的无名指在我的鼻孔中做着性别审查。当我私下里玩电脑游戏时,我会选择女性角色。当我觉得安全时,我会输入女性玩家名。“金伯莉(Kimberly)”是我的爱用名之一,因为金伯莉是恐龙战队(Power Ranger)里的粉红战士。
当我询问能否去朋友家过夜时,我被告知我不能这么做。男孩不能这么做。我朋友凯蒂的妈妈和我妈妈在电话中争论了很久。我意识到我妈妈并不站在我这边。
之后,我妈妈告诉我凯蒂的妈妈离了婚,有纹身,还睡在水床上,不过这几件事似乎没什么关联。我觉得凯蒂的妈妈很酷。
我九岁了。
我喜欢我姐妹喜欢的所有东西,但我不会承认这点。我知道她和她的朋友会嘲笑我。我知道我的父母会惩罚和纠正我。我正在学习规则。我学到的是,男孩喜欢女孩的东西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情。我学到的是,我对化妆的兴趣和我对火柴及打火机的兴趣会让成年人做出相同的反应。
就好像是,如果我做我自己,就可能会烧毁一些对于他们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一些能让他们的生活更舒适而轻松的东西。
我嫉妒我姐妹的衣服。有一天放学后,我独自在家时溜进了她的房间,穿上了她的万圣节小叮当(彼得潘里的小仙子角色)服装。我把翅膀的松紧背带套在我的双肩上,然后把紧身裤袜穿到腿上。很合身。我的心就像困在冰湖下,正从下面猛击着湖面的人的拳头。怎么会有这种让人感觉如此美妙,又如此痛苦的事?我并没有感觉如释重负——我感觉我卸下了一个担子,又扛起了另一个。我跑回自己的房间,把衣服藏在我的床垫下。之后,我把它放回了我姐妹的卧室。
这不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做。也不会有最后一次。
我十岁了。
我每天放学回家都看电视。那些科幻小说和超自然电视剧吸引了我。在这些剧里,反派可以占据别人的身体或者变形。有可以交换人们大脑的机器。甚至在更现实的节目里,也有像*《辣妈辣妹(Freaky Friday)》*那种,姐弟撞到头后互换身体渡过了一天才了解彼此的生活有多艰难的滑稽情节。我很难理解为什么弟弟没有跪倒在地感谢上帝让他撞了头。
剧透:最终我们发现她们的生活同样地艰难,只不过原因不同!这对一个差一点就不得不要去思考由混乱、父权制和矛盾造成不平等社会现实,而不是简单用魔法、一致性和叙事手法粉饰太平的作家来说,是一种安慰和解脱。
“自己没有的总是更好的 !”编剧从床上跳起来,大叫着伸手去够他的灵感笔记。
我十一岁了。
我在酒店房间里看《莫里秀(Maury Povich)》,一群漂亮的女人走上舞台,观众被要求猜测谁是“真的”,谁是“变性的”。我不知道这些词是什么意思。我甚至不能完全理解什么是“同性恋”,尽管我装作自己明白。我推测“变性者”和“同性恋”有关联,虽然这并未困扰我。相反,在酒店咖啡机发出尖锐的出气声时,我感到希望渐渐涌上心头。坐在椅子上让他们转换我的性别要花多少钱?(How much does it cost to sit in the chair and have them flip the switch?) 会痛吗?我不在乎。再多的痛苦都是值得的。
我十二岁了。
我在健康课上看录像带,是一个代课老师无意中从一堆录像带里抽出来放的。这是一部从电视上录下来的90年代人文纪录片。它讲述的是被称为“变性人”的人,并赞同一种易于理解的、“出生在错误的身体里”的性别二元主义叙事,这种叙事在之后的十年里一直很流行。纪录片中的人不像并不是莫里秀中那些美丽、微笑着的夏威夷女性。她们疲惫。衰老。来自美国中西部。纪录片讲解了阴道成型术。记者使用了“外科医生的尝试”、“扩张器”和“抢救”、“荷尔蒙”和“骨质疏松症”等短语。我害怕针头;我害怕药丸;我害怕手术刀;我害怕医院。记者还说到了“漫长的康复之路”。我意识到现实里没有椅子和转换按钮。我也意识到我还未完全理解痛苦是什么。屏幕中那些疲惫的中西部妻子(前-丈夫)们留着长发,穿着裙子。她们看起来很快乐。
在我的余生中,我不去想这件事的最长纪录是两天。我整晚整晚地阅读那些强大又富有冒险精神的女孩们的故事,这样我就不必去想我的身体在毯子下是什么样的。
我十三岁了。
互联网时代已经到来,我因了解到有一种(至少在当时)被称作“性别认知障碍”的情况而稍稍松了口气。我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会爆发数场关于该如何最好地称呼我的文化战争——也不知道它们就会发生在这个我只是用来打印女孩照片的互联网上。我父母想当然地认定我暗恋她们。
我在AOL即时通(AOL Instant Messenger,一款由美国在线公司开发的即时通讯软件,于1997年发布,曾经是全球最流行的即时通讯软件之一。)上创建了一个假的(?)网名,并告诉我学校的朋友们这是我住在几个城镇以外的女朋友詹妮弗(Jennifer)。我用这个网名的次数比用自己的名字还多。詹妮弗做了我会做的一切,以及我不被允许做的一切。
我患上了进食障碍。
我十四岁了。
当我帮我爸爸做东西时,他说我很强壮。我感觉我在赢得一些东西的同时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我十五岁了。
我搬到了东海岸,搬到了一个既在南方又不算南方的州,拿着奖学金进了一所寄宿男校。我讨厌不得不和其他男孩们一直呆在一起。男孩是不成熟的。男孩是下流的。男孩是暴力的。
我在夜深人静、公共浴室空无一人时洗澡。我不止一次因此被霸凌。我的阴茎被猛地拽住。一个橄榄球运动员一边用手指在我紧缩的臀部中间摸索一边问我是不是同性恋,以及这是不是我害怕和其他人一起洗澡的原因。他们不是我的同类。
我十六岁了。
他们当中有些人是我的同类。我遇到和我阅读品味相同的男孩,我遇到一些同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男孩。我遇到一些也同意做男孩很糟糕的男孩,尽管他们似乎说这话的意思和我不同。我们不以身为男孩而自豪,但我们相处地很开心。我们往池塘里扔石头,用十六岁小孩的方式争论时间旅行。我们从便利店偷避孕套。我们有时会被殴打。我们看了《搏击俱乐部》,然后把好几层袜子套在手上,当作拳击手套用来互殴。然后我们互相揉肚子——甚至橄榄球运动员也会加入。我们在深夜偷偷溜进彼此的房间讲故事。我们在limewire(一款早期文件共享软件)下载了*《花园小尖兵(Backyardigans)》*当作乐子,但最终出于对它真诚的欣赏,我们开始每周都举行放映活动。我们在自己的性经历上撒谎,但我们全神贯注地倾听彼此的谎言,仿佛其中包含着真相的痕迹,像性感的石英脉络一样。有些男孩是异性恋,有些是同性恋——我每种都亲吻过。我意识到我爱男孩的方式和爱女孩的不同,但我仍然爱他们。我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我更喜欢女孩的事实是我男孩身份(boyhood)的证据的话。
其中一个来自韩国的男孩在十六岁时割了包皮,因为邀请他去校园舞会的女孩嘲笑他没割包皮的阴茎。
我十七岁了。
女孩们开始认为我是个可爱的男孩。我开始认为自己是个丑陋的女孩。
我十八岁了。
劳拉·简·格蕾丝(Laura Jane Grace)(美国朋克摇滚跨儿歌手)出柜了。在《滚石》杂志上,她讲述了自己童年时,“(向上帝)祈祷:'亲爱的上帝,当我醒来时,我想要一个女性的身体。’其他时候,[她]会尝试魔鬼:'如果你把我变成一个女人,我保证我将作为连环杀手度过余生。
我上了大学。我了解到有些人要求别人用不同的代词来称呼ta们。我在脑中想象了一下,感觉这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仍然想坐在那把椅子上,切换那个开关。代词是我最不关心的问题。
我参观了一所女子大学。我被新结识的女性环绕着,但很快我们就觉得与彼此相处十分舒适。我参加了一个讲座。演讲者大喊:“谁能成为女人?”一群顺性别女性回应:“任何想成为女人的人!”这种观点很好,但我想起我曾盯着窗外的星星的那些年,突然感到很不舒服。
在这次旅行的后期,我与我的新朋友们展开了关于女性气质的谈话。她们都是口齿伶俐、十分聪明的女性。我很感激能有她们在身边和她们在一起。直到其中一个人生气地告诉我,我没什么谈论女性气质的资格,因为我是一个异性恋顺性别男孩。女性气质轮不到我来发言,也不是我的领域。我应该闭嘴听着。她们和我是同类吗?(Are these my people?)
我没有纠正她。我从不纠正任何人。
我被告知,关于女性友谊,有一些特别的东西——一些妙不可言的东西。我被告知我无法理解或体验到这一点。她们说过任何想成为女性的人都是女性——这是真的吗?关于我和女孩们的友谊,它又说明了什么?
我开始考虑我可能是什么样子,如果我的女孩特质仅仅因为没有被公开承认就不算数的话。我想到了我的男孩特质——我的童年和青春期——我与男孩们相处的经历如何与我被教导所预料的情况不同。我换了专业,花了一年时间写关于身份认同非同性恋的男性的女性气质,从 1880 年代后期的美学到杂耍(Vaudeville)广播明星。最终,作为对80年代、90年代和00年代初青春电影(Coming-of-age)的表白/仇恨信,我写了一篇关于美国男性的友谊和性行为及其在电视和电影中的表现的论文。有一条反馈是:“我实在受够了看男的写男的。”
我想到被告知我没资格谈论女性气质的事情。我想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有资格谈论什么。
其中一个寄宿学校的男孩,那个和我一起在深夜里洗澡,咬牙切齿地抱怨他太瘦又太胖的男孩,最终纵身跃向了火车。
我十九岁了。
我在上一门性别研究课。我仍然感到困惑,从出生以来我一直关注,阅读并如痴如醉地研究的事情,现在成了我的朋友们想要上课学习的东西。
我被告知男性特质(masculinity)是和女性特质(femininity)相对立的存在,并且毫无疑问,是“有毒的”。我想到了我一生中那些被分配给我的残酷的男性“指导者”们。我想到了橄榄球员游移的指头,以及其他数不清的事。
我同时想到了那些找到我的,善良的、自我奉献的男性导师们。然后我想到了那些和我熬着夜分享故事的男孩们。我亲吻过的男孩们。支持我的男孩们。被我所支持的男孩们。以及其他数不清的事。然后我想到了我自己。
我在课堂上胆怯地,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反对。我知道这看起来像什么。
我的女教授翻了个白眼。班上的其他人都是顺性别女性。有人发出厌恶的嘲笑。有些人向我解释说,我所谈论的那些优秀品质其实都是女性特质。
我说,声称自我奉献和善良是被男性挪用的女性价值观,在我看来就像声称它们是被佛教徒挪用的犹太教价值观一样。
其中一个学生告诉我,因为我是一个顺性别异性恋男性,我无法做到客观看待男性气质,所以我应该闭嘴听着。这些人是我的同类吗?(Are these my people?)
我没有纠正她们。我从不纠正任何人。
有趣的是,当人们坚持认为越是切身接近某个主题(subject)就会越了解它时,这种坚持反而使ta们产生了偏见。有趣的是,人们认为ta们能说了算。
我提交了一篇关于跨性别身份的医学化和病理化的论文,特别是关于它对制定中的法律和员工福利的影响。我喜欢这个主题,因为它很复杂。这是一个实际的问题,它需要在“应该如何”和“实际如何”两者之间进行明确的界定。它有两个立场,而且两方面都存在关键因素。保持思想开放就代表要接受阈限性(Liminality)。
我开始频繁使用“阈限性”这个词。
注:阈限指“在两者之中”的或者“过渡中”的状态,作为一个在人类学,社会学和文化研究中经常被使用的概念,它被用来描述个人或社会处于过渡过程的阶段。
我二十岁了。
我第一次看了 《摇滚芭比(Hedwig&The Angry Inch)》。电影结尾,海德薇(Hedwig)一丝不挂,没戴假发,全身湿透 —— 一个拥有既非男性(male)也非女性(female)身体的双性人(androgyne)。而海德薇的男性搭档伊扎克(Yitzhak)——由美丽的、方下颌的米莉亚姆·肖尔(Miriam Shor)贴上假胡子扮演——获得了一顶假发和一条裙子。她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缺乏而渴求女性气质,并最终获得了解脱的男人。我没法假装认为她是一个男人,但我每次看到这一幕都会哭泣。
你可能是顺人 :如果你看了这个还没完全崩溃的话。
这也是我开始参与校园内和城里的变装表演的第一年。变装并不完全……对劲,但它们更接近那种对的感受。我思考着化了妆时我的感觉和平时相比有多好——以及和平时相比有多糟糕。
我没办法像许多女性那样,假装相信那种碧昂斯(Beyoncé)式的,对美貌,无暇魅力和“起床就这么美”的颂歌是关于我或为我而创作的。
这也没什么。我不需要它们是关于我的。
劳拉·简·格雷斯发行了《跨性别焦虑蓝调》(Transgender Dysphoria Blues),而它使我心潮澎湃,像只有听到一首独唱的团结之歌能造成的那样。每次我播放它时,我的顺女朋友都会斜眼瞟我,并提醒道:“它不仅仅是一首绝世好歌——它是一首有深刻含义的歌。”
我成为了艾迪·伊扎德(Eddie Izzard,一位英国单口喜剧演员、演员和活动家。)的狂热粉丝,他形容自己是一个“男拉拉”。尽管很多人指控他内化了厌跨女症(transmisogyny)——认为他害怕承认自己是跨——但至少我欣赏他对“不断尝试把自己的身份挤进由他人决定的普遍分类”这种行为的拒绝。我欣赏他的专注,欣赏他在舞台上穿裙子的勇气。我尊重当电视强制他穿西装时他的立场。我欣赏他对成为一种令人困惑的存在的意愿。我不认为我们是一样的,但我认为我们拥有一种共识。
有些晚上,我独自一人,用淘来的化妆品化上妆,穿上女性的衣服,带着一张从丢失的钱包里捡来的身份证出门。我从没有比在那些晚上感觉自己更像个男性过。
天很黑。我穿着紧身裤袜,拜我的腿毛所赐。我去酒吧里坐着,一个人喝酒。发生过的很多事都是你能预料到的。如果你不够pass,尤其还是在这个城市里,你的头总会在某条街被撞到砖墙上。而当你pass的时候,你成了个在酒吧孤身一人的女性(嗯)。对身为女性——无论跨性别还是顺性别——的公共生活意味着什么,我没有任何玫瑰色的美好幻想。
“出生在错误的身体里”的叙事的主导地位正在衰退。性别流动论开始更受欢迎。在汤不热(Tumblr)上,人们开始探索和分类无性别和非二元性别的身份认同。在所有这些美丽的,穿着牛仔夹克,打着领结,留着两侧剃掉的彩色头发的反叛者面前,我感到自己平淡又愚钝,只因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种上世纪90年代的,无聊而又二元的生错身体论仍然是最适合我的。我一直都知道。这是我能记得的第一件事。
二十岁时,我终于向某人坦白了一切——一个老朋友,也是我的跨女同伴。我向她分享了我与现在被称为性别焦虑(gender dysphoria)的感受的毕生斗争。我好奇五年后它会被叫做什么。我的朋友的经历和我不同,直到青少年时期前,她都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是跨性别,也从不觉得自己属于“生错了身体”的情况。但知道有人能至少在某种程度上理解这些,让我感觉很好。
我二十一岁了。
厌男的幽默达到了巅峰,且充满了顺性别主义(注:cissexism,指默认所有人都是顺性别者,并且只有顺性别才是正常和正确的观念)。顺性别女性们充满愉悦的推文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关于女性如何比男性更加美丽——女性的身体是多么优雅,而男性身体只有功利主义。胸部是多么棒。男性的服装品味有多差。他们在情感上多么无能。他们多么弱小,无法承受分娩和经期。脖子上长胡子简直污染互联网。她们表达对”老爸身材”的厌恶。SCUM宣言(注:指Valarie Solanas所著的SCUM Manifesto割男/人渣宣言)式的修辞带着时高时低的讽刺水平重见天日。阴茎只是劣等阴蒂,模因(meme)福音说道。
这就是跨性别的原理吗?(注:图上的字意为“比起做男性,我选择美丽”)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的立场。我不知道我的位置在哪。这些人是我的同类吗?(Are these my people?)
我真的相信一顶假发和一个人称代词会改变人们内心深处的感受吗?对我的身体,我的染色体,我的“社会化程度”?我不。我想要相信,但我做不到。
人们可能深信自己能够感知谁是聪明、强大、理性的,以及谁是愚蠢、软弱、危险的,并且这种判断在ta们的控制之内;那些流行言论是可控范围内的夸大,是有自我意识的、表演性的,是经过了深入分析的。如果ta们看到我一丝不挂、没戴假发、全身湿透的样子,难道我不会成为ta们那些有趣观点的评价对象吗?那些关于阴茎的,颈部胡须的,雄性性的,关于谁有权谈论女性气质的观点?ta们会读到这些并告诉自己:“不!”(They will read this and tell themselves “No!”)
在九十年代,顺性别女性对一个回形针动画角色感到不适,因为它“看起来像男性”。
噫!眉毛!但我很确定我会变得足够女性化。
在我曾用Ask Jeeves搜索引擎检索“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互联网上,我现在被卷入了大量关于性别的争论。我一直厌恶自己身上的毛发,但我永远没法摆脱它们。即便我可以在连根拔起我的腿毛时连眉毛都不抬一下,它们还是会带着明显的男性活力卷土重来。我向一个顺性别女权主义者的朋友提到,我认为把“颈部胡须”作为一种贬义词使用并不合适。我说我认为这很虚伪。我表示我认识一些出色,温柔又体贴的脖子上长胡子的人类。我也知道一些人,ta们对自己脖子上的毛发感到不自在,却对它们无能为力。我想知道是否有办法根据人们的性格,而不靠责难ta们身上长出的毛发来评判ta们。她说我在犯男言之瘾(mansplaining)。她说我表达的就是“不是所有男人都…”(Not-All-Men)她还说我绝不可能理解那些被强加在女性身上的美的标准。就好像我没有在这么多年里,一边对着马桶弯腰,一边悲哀地想,即使我足够瘦,也永远不够像一个女孩。
她当然不了解我的故事,但我所说的话并不需要靠我的故事来证实。
在徒劳又充满压力的大段对角论证之后,我向她提出,体毛相关的困境是有很多维度的。当你是顺性别而不刮腿毛时,一些人会认为你是个恶心的女权主义者,而另一些人会认为你是个蒂爆了的女权主义者。你有对体毛做出各种尝试的特权,因为你的世间地位和身份认同在其他方面得到了保障,而这是跨性别女性所不具备的。
她当然不会知道我在青春期后长出腿毛时有多经常哭泣——我感到无助,因为我根本没法剃光它们。
但我所说的话并不需要靠我的故事来证实。
人们可能会辱骂贬低你,但他们不会强迫你进入错误的洗手间。这不会让你搭建的,只为让人们忘记他们对你的认知的摇摇欲坠的纸牌屋倒塌。在某些人无法感到安全的地方,你是安全的。
当你是跨性别者而不刮腿毛时,这就像是在向所有人——甚至向你友跨的盟友的,黑暗而又不可动摇的潜意识——证明,你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有时甚至连你自己都相信了。
她怒火中烧。她告诉我,我是一个顺直男,并且我需要闭嘴听着。但真正让她感到愤怒的是,她被一个在讲话许可排行榜上位置比她低的人(至少根据我的脸书用户资料来说是这样)反驳了。
一个人的特权往往是对ta们歪曲的观念的一种解释,前提是ta们的观念确实是歪曲的(通常都是,在某种程度上)。但—它不是那些糟糕观念的证据。那些因为太…垃圾,才脱颖而出的观念。(Those tend to out themselves by…being shitty.)如果有人告诉这位顺性别女孩,她正把自己拥有而跨性别女孩没有的特权视为理所当然,为什么这个顺性别女孩的本能是去靠鉴定这个人的身份来使ta的话变得不可信,而不去实际考虑ta的观点?不用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都知道答案。
另一次,我开了一个我认为并不出色的作家的玩笑。我被告知我没有资格开那位作家的玩笑,因为ta有很多女性粉丝——而ta的作品被归类为女性向的。我被告知我不尊重那位作者只因ta的作品很女性化,并且我大约会崇拜布考斯基(Charles Bukowski)和凯鲁亚克(Jack Kerouac)。ta们不知道我是读着这位作家的书长大的。我被告知我不会理解在成长过程中因为自己女性化的爱好而感到羞愧是什么感受。
我想要尖叫。
我想要把我在二年级时从书桌上撕下来、在惊慌中吞下去以掩盖证据的丽莎·弗兰克(Lisa Frank)贴纸吐出来。(注:Lisa Frank是一位美国插画家和企业家,以其色彩鲜艳、充满幻想的插图和商品而闻名。)
在脸书上,那个跟我讲述我的童年,说我从不需要为自己的身份感到羞耻的女孩上传了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她穿着小叮当的裙子,站在她正微笑着的父母身旁。
因为进食障碍,我开始掉头发。我想到了变成秃头有多么恐怖——这是一种活力的永久丧失。我想到它会如何摧毁我虚弱的雌雄同体气质,而它是我在这具身体里唯一的慰藉。我想到我因癌症而秃头的祖母,以及那对她造成的影响。然后我听到我那自豪地表明自己仇男者身份的顺女朋友嘲笑秃头男性,就好像这是他们天生的缺陷或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一样。秃头的男人让她们想到电视上那些恋童癖。秃头的男人让她们联想到自我放纵的作家和失意的即兴创作者。我看到火车上的男人们(men on the train)正在失去他们的头发、青春和人生选择,而我为他们感到难过。这并不好笑。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畸形的噩梦。我不想费力去说我认为这些笑话既没必要又麻木不仁。我知道这些女孩会说什么。
但我知道我不是异性恋,或顺性别,或一个男孩。我不是那么简单的存在。我是一个经历了各种烂事,并和自己的“男孩套装”(boy suit)成长为共生关系的女孩。但我还知道,我的观点就只是我的观点。我还会想要说服那些只有在被规定要把我当作女孩看待时才会听我说话的人吗?
难道我必须公开我的身份,才能被当作值得倾听的人对待吗?才能阻止我的顺性别同学们嘲笑那些必须用她们从不需要考虑的方式去面对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的界限和维度的人?想到我的人生,和我在这人生中经历的这么多年月——我需要她们的允许才能讲话吗?
我真的不知道答案。
我二十二岁了。
在行为艺术课上,一个学生挂了一个空的镜框在房间中央,并让所有人两人一组配对成主体和镜中的倒影。一个女性同学几乎没有延迟地完美复制出了我的动作。我看向镜子,看到了她的脸和她的雀斑——我挥了挥我的手,然后看到了被涂了色的指甲。我感到一阵严重的眩晕,不得不离开教室。我在男厕所里大声哭泣,颤抖哽咽,二十分钟之后才回到教室。课已经结束了。
我二十三岁了。
我看起来是这样的:一个男孩。一个继承了多到他无力反抗(即使是在他被允许剃毛的身体区域)的体毛的男孩。一个被很多看到他的顺性别女性评价说“你看起来像会喜欢麦克·德马可(Mac DeMarco)的样子,哈哈哈”的男孩。(我确实喜欢。)“我敢打赌你读过乔纳森·弗兰岑(Jonathan Franzen)。”(我没读过。)“我敢打赌你喜欢《绝命毒师》。”(确实很好看。)“我敢打赌你是个自称盟友的女权男,但从不读女作家的书。”(滚开,滚远点。)
这些女性带着自以为是的怒火和自鸣得意的傲慢,向我解释什么是跨性别女性。
一部分的我希望她们能够翻阅我的书,希望她们看看那些被十些年来的泪水浸湿的书页留下的突起的,模糊的,像点彩画一样的痕迹。
大部分的我希望她们离我的书和我的其它部分越远越好。
我二十四岁了,然而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我毫无保留地接受了交叉性的女权理论。我需要它——我们都需要。但我真的想要加入那些只会在我公开自己最私密的经历后才会接纳我的社交圈吗?加入那些会让我永远处于“考察期”或叫我闭嘴,直到我把自己年复一年的解离状态、躯体变形障碍和性别焦虑赤裸裸地展现出来的人?
我需要让那些嘲笑我的人把我完全剖开仔细检验才能获得某种资格和认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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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已经二十六岁了,而且——这可能会吓到你——我没有出柜。而且我也没有进行性别过渡。 以下是那些简单的原因:
因为进行性别过渡会带来社会和经济影响,而我在情感上或经济上都无法承受它们。 我不想被一些善意的顺性别朋友当成脆弱的玻璃人对待。我不想在我讨厌自己镜子里的倒影的时候被别人告知我“很漂亮”。那不会让我感觉更好。那会让我感觉更糟,而且想让顺性别人不这样做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当我初次尝试以女性外表独自进入城市的时候,收到的仇视已经足够让我不舒服了。
选择做出柜的跨性别者有很多好处和坏处,在一些特定情况下,以我自己为例,好处和坏处同样多。我选择私下里独自体验我的焦虑,不去承担脆弱顺人的不适,从而能在一条由秘密和谎言搭建的小径中顺畅地行走在世界上。(我在这表现得很讨厌且虚伪。我只是怕你们这样去概念化这个过程)男同性恋和跨性别群体这样做已经几个世纪了。碰巧,我也不觉得现在的环境适合我踏出柜门做任何事(Out ‘n About)。但是我为跨性别儿童的未来感到高兴。甚至有些嫉妒ta们。也许未来ta们会有那个转换性别的椅子和按钮。
因为事实证明,性别过渡并不适合所有人——“它适合所有人”这种想法是狭隘且充满限制的。 因为对于一些跨性别女性来说,女性气质就像是条渐近线——你越接近它,越觉得自己永远没办法成为它。我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振奋人心的信息,而是一个残酷的事实:*一些人可以比其他人更好的地掌控自己的焦虑情绪。*你反抗它,它也会反抗你。我是一名药物恐惧症患者和经诊断的强迫症患者。我几乎没法吃NyQuil(美版白+黑感冒药),头上翘起来的头发都可能让我血压升高。我无法胜任这场战斗。我的条件不足以进行性别过渡。
对我来说,我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尽我所能将我的身份与我的外表剥离开,并且有意识地专注于其他事情。这并非不可能!看看那些沙尘暴地区的人们——ta们正在尝试开着破车穿过一整个国家!“性别?”ta们会说,“不认识,sei啊?”
“螺内酯(一种抗雄药物)?来点面包怎么样?!”
我很敬佩劳拉·简·格雷斯,但我从来没想过成为朋克摇滚歌手。我不想成为一个话题或者某种奇珍异兽,而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样子。我想和大多数人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想成为温蒂·达林。我想成为一个拥有普通少女时代的普通女孩。我永远无法回到童年,让我的朋友在过夜玩耍时给我做头发。我永远不能回到过去,穿着礼服裙参加舞会。我永远不会有少女时代。我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尝试平静地接受这种失去,并且我经常能做到。我们是人类。没有谁的人生是公平的。我们中的许多人都被夺走过一些东西。
我读过那些打着#eggmode 标签的文章。 尤其是这篇文章(见文末)非常好,它提出了一个很有价值且善良好心的观点。我见过一些跨性别女性用“egg”作为一种戏谑的贬义词,来形容她们生命中还在发展自己的性别表达和意识形态的那段时期。她们分享性别过渡前那些尴尬的照片,并羞辱过去的自己那些糟糕的审美决策。即便她们只是在拿自己开玩笑,我仍觉得这种行为十分缺乏同情心——但如何评价和处理自己的过去是她们自己的事。然而,当被用来评价其ta人时,它试图削弱ta们对自己身份认同的权力,反映出了一种我从没想过会来自于跨性别社群内部的规训和傲慢。
想象一下,我亲爱的读者们,一位顺性别女性平静地说:
“我希望我能长成那样,但我没能也不能。这很糟糕,而且一直思考这个问题只会让我感觉更糟。这就是我为什么专注于写作——我更愿意去创作东西。投入和建设与我身体无关的事情可以帮助我应对那些被强加在我身上的身体问题。”
她听起来并不需要关于化妆能如何解决她的核心问题的建议,不是吗?她看起来好像过得还不错。我是她,我是跨性别者。就这样。
我很感谢我从跨性别朋友们那得到的支持,但是我拒绝接受性别过渡是我的命运这一暗示。我的大脑是属于我的——我的身体也是。它们并不匹配,而我选择将精力投入到接受这一点并专注于其他事情,而不是试图改变我的身体上。我并不是在这里向其他跨性别者提倡这一立场,也不是阻止任何人追求ta们认为最适合自己的道路。我钦佩并赞扬每一个选择性别转换道路的勇敢、坚韧的人。
· · ·
好了,接下来是那些复杂的原因,其中大部分是我在写简单的原因时才意识到的:
我讨厌我对“男孩都是狗屎”的唯一有效回应是“好吧,但我不是男孩。” 我觉得我正在出卖那个当我试图弄清楚我应该成为哪一种性别时,和我一起坐在床上的穿着棒球睡衣的男孩,以及当我穿着“男孩套装”时遇到并爱过的男孩——他们相信他们正在和一个男孩说话。我感觉我正在烧毁那个坐在我淋浴间地板上的赤裸身体的过去。那个穿着直筒男式礼服参加舞会而渴望着裙子的身体。
因为我不是男孩,但我也有过少年时代(boyhood)。 我以前,和现在都被迫作为一个男孩生活。并且我做不到把我被赋予的视角搁置一旁,去加入在试图激怒一些蠢货时称呼他们为贱屌然后对他们说“你急了所以你确实是贱屌”或是用OKCupid(一款约会软件)的截图羞辱他人的行列,只因我们故意把笨拙的人和造成威胁的人混为一谈,这样我们就可以获得同温层最爱的话题。这太糟糕了。而这种情况正在加剧。
不少出柜的跨性别女性私下告诉我,她们对这些事情感到不舒服,但害怕说出来会导致顺性别女性更不喜欢和不信任她们。“我会配合她们”,其中一位告诉我,“因为在酷儿群体中,只有顺性别男孩会维护顺性别男孩。我不想放弃终于被当成一个女孩看待的机会。”
另一个人说:“我做那些厌男的事,因为这是一种赢得酷儿信誉积分的简单方法,但一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很不舒服。”
还有人说:“这是一种我并不引以为傲的应对习惯。如果我同意‘女孩说了算男孩是蠢蛋(girls rule boys drool)’,我会感觉自己更像个女孩。”
你们是否注意到,当一种产品以一种不必要的性别化的方式被营销时,人们会基于性别进行归责?就好像一只“女款”粉色钢笔是(当然的确是)愚蠢又愤世嫉俗的营销人员试图侮辱性地迎合他们想象中女性想要的东西的产物?而当人们制造“男款”酸奶时,它突然成了关于男子气概有多么搞笑和脆弱的事——除非男人们萎缩的小脑袋瓜能确定酸奶不会让他们变gay,不然他们就不会吃酸奶?#男子气概真脆弱(#MasculinitySoFragile)带着自鸣得意的恶意去攻击的目标是男性,而不是营销人员。
这个被广泛认可的结论是言论单一的结果。我要说的 并不是 :“打开闸门,让那些该死的男性键盘侠(Troll)进来!” 我了解那些男人——他们试图成为我的朋友,他们试图潜入女权主义空间,却不想学习或倾听。 我明白不能信任那些就女性问题不断高谈阔论、当自己犯错时拒绝接受的男人。我并不是在鼓励任何人去盲目信任他人。我恳求所有参与讨论的人: 如果你的首要任务确实是在一堆隐藏的父权制谎言下找到真相,请考虑这种单一话语所带来的影响并尝试减轻它们。检查一下,看看你是否在说一些话或再生产一些观点,主要因为它们听上去很棒,让你感觉很好,而且没人会挑战它们。
这些不是只适用于“卧底中的(undercover)”跨性别女性的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而是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似乎只有像背负双峰的骆驼一样被迫背负多种视角的“卧底中的”跨性别女性才能看到。
图上文字意为:“无名城市 人口:男性”
因为我感兴趣的是让你对男性性(maleness)和男孩气质(boyhood)的定义复杂化。 我出生在那个浸淫在过时的理念和不合时宜的大男子主义中的,叫做“男性性(maleness)”的狗屎小镇里,而有些好人也被困在那里生活。他们不掌管权力。这个小镇也不是他们建造的。而我不觉得我可以直接搬出去并且对他们说:“操你们的——要么自己想办法出去,要么给我死绝,我从来都不是你们中的一员。”我想让它成为一个更好、更健康的地方——而不是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谈论它有多么糟糕,以及选择住在那里的人都是多么罪有应得上。而对我来说,这意味着用宽容的态度对待他们,即便他们有时令我难以保持宽容。
当然,这种宽容也适用于我认识的很多很多顺女,她们充满善意、乐于助人,但仍然发现自己陷入了我所描述的那种习惯中。我生命中最善良、最坚强的人,我最亲爱的朋友们,几乎都是女人——其中许多是顺性别女性。如果你已经读到这里,还是只觉得我应该花更多的笔墨承认顺女的挣扎和挫折,来让我的批判显得温和一些,请知道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这样做。我可以写一百篇关于男人和男子气概如何伤害我和我所爱的女人们的文章,但你往互联网里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到三篇类似的。这篇文章是关于我没能有机会说的那些话。
因为“不是所有男人都…(not all men)”这个措辞已经与男性的脆弱和牢骚密不可分地交织在一起,而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它很容易使(主要是顺性别)女性对男性的看法和男性本身隔离开来。**当一个观点以“不是所有男人都…”开场时,它已经给任何想要嘲笑这句话剩余的部分的人提供了理由。但事实是:不是所有男人都是你想象的那样。男性不意味着你认为它所代表的意思。粗暴而笼统地一概而论的同时表示“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些人”是一种在社群内任何其它地方都不被允许的智识和修辞上的懒惰。正因为我们无法决定谁会被我们的言语和行为所影响,我们才更有义务去谨慎地选择言语和行为本身。
由于我实在太经常被顺女女权主义者们仅仅基于外在去判断——那种我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而表现出的外在,以至于我对被误判性别(misgendered)和这种双重身份产生了一种糟糕的斯德哥尔摩式依恋。 我的躯体变形障碍和其他任何事情一样与我的身份交织在一起。作为一个假扮成男孩的女孩,数十年来,我已经适应了它的存在。我越接近自己这辈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越感觉自己是在迎合一群因为ta们对我的身体有关的联想而拒绝我的人的审美政治,而我无法对我的身体做什么根本上的改变。只有当我用女性符号淡化这些联想时,这些人才会感到舒心。
就好像是,如果我做我自己——一个活在看起来像男孩的身体里,穿着男孩衣服的女孩的头脑一个女孩的头脑生活在男孩的身体和衣服中——就可能会烧毁一些对于他们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一些能让他们的生活更舒适而轻松的东西。
我没办法为了自己进行性别过渡,尽管我非常希望我能做到。我所能做的任何事情都无法在缓解一些旧问题的同时不引发更多新问题。并且我绝对不会为了他们进行性别过渡,只为被整齐地归类到他人关于“女人看起来是什么样”的系统里。
因为我没有权利决定自己是谁。如果让其他人拥有决定我是谁的权利,我就彻底完蛋了。(Because I didn’t get to decide what I am. I will be thoroughly damned if anyone else does.)
PS:
男人在一种愚蠢的流行趋势中抱怨关于带着一颗“女孩的头脑”成长有多——难,以及和那些有特权的顺女相比他过得有多————惨。
拜托,顺性别盟友们,请认识到像这样的女孩就在你们中间,并且她们试图通过抨击男人有多糟糕来和你们建立联结。她们自称女权主义者,并在你脸书上转发的阴道中心主义的霓虹灯艺术作品下评论“媎妹好蒂!!!”
你现在想说“不是所有顺性别女性都…(Not All Cis Women)”,这没关系!只是别忘了想想当你听到“不是所有男人都…”的时候的感受。
Egg Mode
作者:Zoe Cat
原文链接:https://medium.com/@zip/egg-mode-82febcf9673e#.79mcjrepd
有时候,其实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能够破壳而出:你不是第一个人。
我觉得对于很多跨性别者来说,ta们只需要知道两个事实:
- 你能做到?
- 我能做到?
这看起来过于简单,几乎可以说是陈词滥调。但实际上其中蕴含了很多深层次的问题,以至于我几乎无法想象它的全貌有多恐怖。
跨性别女性在屏幕上通常作为推动情节发展的工具出现。我们被描绘成怪物,或是对男性气质的威胁,或者是偶尔的谋杀受害者。有时候我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突出一个顺性别角色的性格或使他们成长。这样,顺性別观众就能够与屏幕中的顺性別人物的不适感产生共鸣。但是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引发我们的共鸣,让我们感到认同的地方。我们只是道具。
顺性别者利用我们的形象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在我们的脑海中,他们创造了一个如此差异化、如此陌生的形象,以至于我们无法在其中认出自己。这种陌生的形象填补了我们脑海中本应由真正的跨性别者范本来填补的空白,并使我们与自己的灵魂相疏远。
对于一个否认自己身份的人来说,遇到一个与自己相似的跨性别个体是一种启示。我们所受的欺骗的庞大程度,只是想象一下都令人惊恐。“我不可能是跨,因为我…”或“我不能进行性别过渡,因为我不像…”——试想一下!最终,我们遇到了一个与我们相似到足以让那层面纱被揭开的跨性别者。没人知道这种情况是否会发生,或者何时会发生。
即使知道有一个与你相似的跨性别者存在,也只是成功了一半。这就是为什么关于#eggmode的讨论如此重要的原因。我们告诉自己,我们不可能是跨性别,也不可能进行性别过渡,就像我们之前成千上万的跨性别者一样。但不存在一个通用的跨性别叙事,也没有一种单一的否认或肯定自己性别的经验。我们能做的就是说出来,和那些和我们曾有的感受所相通的人交流,并让ta们知道,这也是正常的跨性别经历的一部分。我们谈论的并非通用性,但这正是关键所在——我们需要多元的声音来代表多元的跨性别人群。
我看到很多人在苦苦纠结于自己是否真的是跨性别,以及做跨性别是否值得。很多类似的不确定性是ta们必须面对的,但这种不确定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每个人在某种层面上都是在一个人进行性别过渡。我想改变这一点。我想要每个人都能尽快达到“我能做到!”的程度,并且我们可以从把话说出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