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厌女:MtF 就没有男性特权吗?MtF 就不与女权主义有关吗?

网上关于南京红姐的身份、人称代词、客户身份的争论,各方究竟在吵什么?继续讨论:

本来是打算写一篇关于跨性别与女性主义的长文的,不过看到如此典型的 not all men 言论,忍不住发出来我已经写过的片段。


与 TERF 打交道是大多数跨儿都曾经经历过的事情。相比于交谈和理解,大多数情况下无论是激进女权主义者还是跨儿,都会拒绝理解对方的思维。甚至,出于对 TERF 的厌恶与社会性厌女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下,一部分女性倾向跨性别者(Transfemmine)[1] 转而支持 incel 和新男权,进而仇视女权主义这一整体。

笔者认为,实际上,女性主义者应该和跨性别相互理解。这不是出于温和的尊重乃至“政治正确”的需要,而是确确实实地,出于完善理论体系的需要。顺性别者缺失的跨性别体验使得她们没有办法理解「性别认同」或者跨性别女性主义所说的「潜意识性别」[2] 的存在,对于性别的探索常常落于两个极端,即性别本质主义性别完全社会建构理论。同样的,跨性别女性常常缺失的,作为认同性别的儿童抚养长大的经历,难以通过想象和主观观察得出。即使功利地讲,出于 Pass 的需要而与顺性别女权主义者朋友交流总是能获得更多的东西。我们将会在之后的部分详细讲讲这两点。

在进行接下来的讨论前,我们至少应该有一个基本的共识,即女性,无论是作为拥有该性别的人群,还是作为女性刻板印象的气质,都一直出于被压制、压迫、扼杀的地位。虽然我并不希望读者是另类右翼者,但是出于当下全球互联网都在被极右思想冲击,我不得不对此做出澄清:女性并没有像某些人所说一样已经处于“高等性别”的地位;恰恰相反,是因为女性长期在新闻等方面失权,而在舆论上被迫被污名化为只要特权等形容词。

如果你不相信这一点(我很遗憾、并且对你基本的观察力很失望),请反过来思考(如果你是一个跨性别者) 跨性别是否像这些人所说的一样是特权群体?当别人说,“真正的跨性别应该” balaba 而“美国已经被白左跨性别控制,有 97 种性别” 的时候,你怎么想?

那么,对于 “真正的女权主义者是承担责任的,虚假的女权主义者只要义务”,“公检法已经被女权控制” 等右翼男权狗哨,希望你看看生活中的事实,重新想一想,真相是什么。

女性被压迫的事实

性别选择性堕胎:中国的性别选择性堕胎现象非常严重,引用维基百科引用官方数据如下:

2014年中国大陆出生人口性别比为115.88:100 [28],2015年为113.51:100,2016年为112.88:100,2017年为111.9:100 [29]。中国大陆的性别比长期不均衡,至2020年第七次人口普查,男性比例上升至51.24%

请注意该数据, 以 102 :100 为正常数据,115.88 意味着每本应出生 100 个女婴时,平均有 11.97 个女婴被杀死。这意味着约 12% 女婴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出生的权力。这是选择性的性别屠杀。如果你对这个数字没有概念——请想象一下你的学校。假设一个班上有 25 个男生,你需要选择 3 个人杀掉,才能恢复正常的性别比。请问你应该杀掉哪 3 个人? 性别比即为没有任何争议的女性面临的被系统性厌恶的铁证。

女性气质会让你遭到可能产生生命危险的社会恶意:【女摩友为什么少?因为容易被别车!】 女摩友为什么少?因为容易被别车!_哔哩哔哩_bilibili ,UP 主“百万骑行装备” 给粉丝发女装福利,人生第一次遇到如此高频率的别车。事实证明,如果你被人认为可能是“好欺负”的女生,可能会被恶意插队、故意划损、甚至故意碰撞。

看到这个视频突然想到我家今年新买了一辆粉色的电动车,是我爸挑的,结果买回来没几天被划了两次,而且都是好好停着被划的。之前都没联想到有性别特征的原因,看了这个视频醍醐灌顶,问我爸以前的电动车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他说从来没有,我服了。 —— 评论区

劳动分工与“隐形劳役”:根据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与多国学者研究,全球范围内的无偿照护劳动(育儿、做饭、洗衣、照顾老人)有超过 75% 是由女性承担。在中国这一比例甚至更高,尤其在农村或城乡接合部地区,女性几乎承担了全部家务劳动与子女教养责任,却常被视为“理所应当”。这是一种经济不可见的剥削:她们的劳动不被计算入GDP,不获得报酬,不享有休息权,甚至被合理化为理所当然,例如被认为“女性更爱干净”,而“家务总是最先忍受不了的那个人做的”。

坏男人,好男人

请注意,上面的事实有一个特点:它并不受“你”的控制。你不需要成为一个“坏男人”才能压迫女性,实际上可能一个男孩的出生就是踩着他姐姐的尸骨而出生的。你也无法因为自己是一个“好男人”就能脱离压迫制度,社会会强制性地把从女性那里剥夺来的利益塞给你,例如一个“好男人”的母亲可能因为系统压迫无法获得能力匹配的工作,不得不花更多时间在孩子身上,才培养出“好男人”。这就是为什么 Not All Men (“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常常会被视为偷换议题焦点、消解女性的发声权利的一种表现。并不是所有男人都直接施暴,但“并非所有男人”从来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在结构性、系统性的压迫下,你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Not All Men” 的逻辑等同于“并不是所有流浪狗都会咬人”,可为什么人们依然在看到流浪狗时下意识避开?因为个体的例外无法改变群体的事实。女性并不是因为“误会”男人才感到不安全。是因为太多的女性亲身经历了、或者认识的人经历了真实的暴力、骚扰、羞辱、压迫。是因为她们所处的社会结构要求她们如此生存,否则她们要为此付出代价。这种普遍的恐惧感不是“某一个坏男人”造成的,也不是“某一个好男人”可以疗愈的,而是系统性暴力的直接产物。

另类右翼、新男权与非自愿独身者,“逆向歧视”

在当代网络文化出现了一系列高度性别化的反动意识形态群体,其中尤以“另类右翼”(Alternative Right)、“新男权主义者”(Men’s Rights Activists, MRAs)与“非自愿独身者”(Involuntary Celibates, 简称Incel)最具代表性。这些群体皆共同体现了对女性与性别解放进程的结构性敌意,并借助网络媒介,以笑话、meme、叛逆的意见领袖、“说出真相者” 等多种形式形塑出一套具有高度感染力的厌女话语体系。这些话语不仅在网络空间中广泛流传,更在现实中产生了对公共舆论与性别正义构成实质性威胁。

“另类右翼”最初是由美国极右理论家 Richard Spencer 在2008年左右提出的概念,旨在区隔于传统保守主义的、更加激进与“数字化”的民族主义运动。该思潮强调白人身份的优越性,反对多元文化、性别平权与LGBTQ+权利,主张恢复所谓“传统的西方文明价值”。另类右翼者认为,“白人文化”在多元文化中被边缘化,社会上存在“逆向歧视”,认为女性、少数族群、跨性别等群体“实际上是特权群体”并且获得了“不公平的优待”。另类右翼话语通过讽刺、模因、政治不正确言论等形式,在 Reddit、4chan、Twitter 等平台迅速扩散,吸引了大量年轻男性的追随。

新男权主义者群体则更专注于性别领域内部的“反抗”。这类群体通常自我定位为“理性维权者”,宣称在现代社会中,男性因法律、媒体、教育等制度性机制而被边缘化。他们强调父权权力已被解构殆尽,而女权运动则“过度扩张”至对男性的压迫,其话语中常见“男性自杀率高”、“男性在离婚和子女抚养中遭遇司法不公”等主张。与另类右翼类似,他们也主张女权主义在对男性进行“逆向歧视”。新男权主义者觉得男性才是弱势群体,女性可以随意的诬告男性强奸,毁掉任何一个男性的人生。新男权主义者通常把 “性需求” 当成是基本人权,并且认为女性不和他们做爱是故意哄抬逼价、制造婚恋关系上的供需不平等。

“非自愿独身者”(Incel)群体则完全撕破脸皮,是性别结构焦虑在网络亚文化中的极端化表达。Incel 原是指那些希望拥有恋爱或性关系却长期无法达成的个体,最初以互助社群的形式出现,然自2010年代后期起,其社群迅速激进化,演变为带有强烈暴力、厌女与阴谋论色彩的网络次文化。Incel话语构建了一整套二元论世界观:在其中,部分“高贵的”、“特权的”、拥有性资源的男性,与被认为享有性选择权、可以随意选择谁来做爱的的女性成为仇恨投射的对象,而普通男性则被描绘为无力挣脱的“性别底层”,他们相信外貌决定一切,认为女性只择优而弃弱,性资源在自由市场化的过程中被极度垄断。

我一直在加粗“逆向歧视”这个词语。实际上,仔细想想就会意识到逆向歧视有多么荒谬:如果说 “工人在逆向歧视资本家,其实工人才是真正的特权群体,因为工人可以随便骂资本家,但是资本家却不能拿工人怎么样”, 大多数人都会立刻意识到不对:歧视与否需要看两个群体的权力关系而不是单看表现形式。

将 “女人可以骂男人” “女人拥有彩礼的议价权” “全女法庭不公平” “女人不需要搬水、工作如果有男人杂活就会要男人承担” 等等故意曲解为 “女性拥有更大权力”,正是这些右翼话语惯用的偷换概念伎俩。这种论述方式通过抽离真实的社会结构与历史脉络,只关注形式上的表观,把原本处于系统性压迫地位的群体,包装成“特权者”或“既得利益者”。在这种叙事下,女性的愤怒被视为“反向歧视”,而男性的支配与暴力则被美化为“合理反抗”。这就是父权制一直在干的事情:将弱势者置为一个“有错”的境地,极度放大弱势者的应激反应,合理化强权者的欺凌和压迫

  • “女人可以骂男人”——是的,但是男人一直都在习惯性的骂女人,远比女性的反击多得多得多。检查一下国骂就会发现,无论是 “操你妈” 还是 “傻逼” “婊子” 等等,无一不是男性一直在习惯性骂女人的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男权者怎么好意思说女人可以骂男人?
  • “女人拥有彩礼的议价权”——但是他们故意忽略了彩礼是给父母而不是给一直不受宠的女儿的。何况,从根本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高彩礼?这是堕女婴的直接下场。男性比例高达 51.24%,抛开同性恋等不谈,意味着大约 2.48% 的男性永远不可能在一夫一妻制度下结婚:总共都没那么多活着的女人。这意味着婚恋市场一定是困难到 2.48% 的男性无论多么努力都不可能找到对象。表现在经济上,便是彩礼;表现在情感上,就是更高的道德要求。
  • “全女法庭不公平”——但是在女人有资格从政前,法庭一直是全男的。著名的南京彭宇案,法官不也是男的吗?但如果是女人当法官,人们就会觉得这是女人的问题;男人当法官,人们觉得这是法官个人的问题。这体现的显然是赤裸裸的厌女逻辑。女人一旦上桌,任何问题都是女人上桌造成的,这便是这些人的真实想法。
  • “女人不需要搬水、工作如果有男人杂活就会要男人承担”——这也是小男孩最常见的想法了。但是,大男子主义难道是女人想出来的吗?稍微想想就知道,是父权制一直试图把女人描述为“柔弱无力”“需要保护”“依附男人”的形象,男人才被迫成为“被依附”的对象,承担了更多责任。

事实上,不仅是女性受害,实际上所有的弱势群体都在被受害。当跨性别被加上 “沃尔玛购物袋” “武装直升机” “白左的阴谋” “过度的政治正确” 这样的印象的时候,对跨性别的欺凌和侮辱就被包装为“维护性别正义的”符合道德的行为。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在中国跨性别只能受到更多歧视、没有任何特殊地位,右翼话语却借着想象中的“美国跨性别已经成为特权阶级了”这一稻草人,得以肆无忌惮地对现实中的、正在遭受不公对待的跨儿们进行“正义的辱骂”。这在逻辑上是完全一致的。

连动物也会受到这样的污名化。例如虐猫文化在中国互联网的流行,猫被指责是“生态杀手”“入侵物种”(哪怕实际上猫早就是人类社会的一部分,并不是入侵了城市生态系统,而对物种的毁灭性打击,人类比猫多上万倍)。对猫的一点点关爱,会被污名化为“极端爱猫人士”、“把猫看得比人更重要”。猫在遇到体形比它大许多倍的人的时候产生的应激反应也被无限放大,因此虐猫者得以合理化自己“反击”动物的行为。——哪怕事实上所有人都会承认,猫在人面前是绝对的弱小,很容易被杀死。虐猫者却通过指责猫的过错,反过来将自己立为一个被猫欺凌,才声张正义的的形象。

因此,我会说:厌女-厌性少数-厌猫 三个看似毫无关联的词语内在共享根本上一样的逻辑。女权主义并不只是在解放女性,也是在解放所有人。

男性没有被压迫吗

一些人可能会觉得,“好吧,我承认男性确实处在压迫的地位,但是男性个体不是一样的被压迫吗?那么为什么我要支持女性主义?”

男性没有被压迫吗?显而易见,答案是否;但是与新男权主义者的主张恰恰相反,男性被压迫的根源正是父权文化本身。因为父权需要贬低、打压女性来榨取来自女性的免费的劳动力。在这一方面,为了划分男与女的不同,必然产生了对男性的约束——而这种约束终究是为压迫女性服务的。男性的性别困境一旦抛开自己造成的大男子主义就根本不存在。

男同性恋经常作为被侮辱欺凌的对象。这难道是女性主义造成的吗?当然不是。上野千鹤子 《厌女》中有一些话非常的形象

被插入、被得到、成为性的客体,这些说法的另一种表达,就是“被女性化(feminize)”。男人最恐惧的,就是“被女性化”,即性的主体地位的失落。

男人的同性社会性欲望的纽带,就是相互认可的性的主体者之间的纽带。“你这家伙还真行”的赞许,便是这种主体成员之间的相互认可,也就是“好!让你加入男人世界里来”的盟约。在这个由主体成员构成的世界里,如果出现了同性恋欲望,就可能相互沦为性的客体。主体成员的客体化现象一旦发生,结果将会引发“阶层的混淆”。所以,可能导致性的主体者之间相互客体化的性爱欲望,是危险的,必须被禁忌、压抑和排除。

塞吉维克还指出,由于同性社会性欲望和同性恋欲望本来难以区别,所以对同性恋的排除便更加残酷。要否定自身本来有的东西,比起排除完全异质的东西,其行为不得不更为激烈。正因为如此,“那家伙是个同性恋”,就意味着丧失在男性集团中的成员资格,成为男人之间最大的辱骂。将不具有男人价值的男人从男人集团中驱逐出去时,使用的表达为“同性恋”,即“像女人的男人”,这个女性化的比喻,极具象征意义。男人对潜伏在自己集团中的“同性恋”的恐惧,也就是对自己也许会被当作性的客体即丧失主体地位的恐惧。所以,男性集团中对同性恋的搜索非常严厉。这就是“同性恋憎恶”(恐同)。为保证男人集团的同质性,即保证每个成员皆为性的主体,这是必不可少的。

正是男人自己把自己锁在了有毒的男子气概中。男性为了排除女性,必然需要证明自己不是女性;而这就让男人丧失了任何可能被看作女性化的行为自由。——无论这种行为是“娇弱”还是“感伤”甚至是“被爱”。因为男人需要证明自己是“男人”而不是“女人”,只要是被认为女性经常做的事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男人都必须远远地与此划清界限,最终成为“只有女性才能做的事情”。男人造出了毒药,并毒死了自己。

男人为成为男人而实践的同化与排除行为,不是单独一人能完成的。社会学学者佐藤裕在《论歧视》一书中尖锐地指出,“歧视需要三个人”。他的关于歧视的定义,可以稍加修改为:歧视就是通过将一个人他者化而与共同行动的另一人同化的行为。如果把前面的“一个人”换为“女人”、后面的“另一人”换为“男人”,直接就成为对“性歧视”的定义。

佐藤举出了一个极具说服力的事例。比如,男人A说,“女人脑子里怎么想的,真是弄不懂。”这句话,不是男人A对女人B说的,而是对男人C说的。男人A发出这种话语的意图,是想寻求男人C的同意,试图和他一起将女人B他者化,从而构成“我们男人”的集体认同。女人B这时是否在场无关紧要。正如佐藤指出的,排除是一种共同行为。如果男人C回答,“对,完全如此。”对男人A表示赞同(即与男人A同化),那么,歧视行为就得以完成。而假如男人C表示反对,“不,没那回事儿。”男人A的男性集体身份认同的企图就在这里失败了。那么,男人A为掩盖自己的困惑恼怒,会转而攻击男人C从男人世界的偏离,“怎么?你还是个男人吗?”不是男人就是女人,不是女人就是男人。在不允许中间项存在的顽固的性别二元制之下,偏离了男人世界,便等同与“被女性化了的男人”。

于是,我们得知,担保一个男人为男人的,不是异性的女人,而是同性的男人。男人的性的主体化,需要的是认可自己为男人的男性集团。正如拉康一语道破,“欲望乃他者之欲”,男人是通过模仿其他男人的性欲望而成为性的主体的。所以,成为男人的途径,没有任何多样性。下流话成为一种—固定格式,绝不可能成为第一人称“我”的话语,理由就在这里。男人那么拘泥于勃起能力和射精次数,是因为只有那才是男人之间可以比较的一元化尺度。当我们叹息“男人的性多么贫瘠”的时候,我们必须追溯到更为根源的问题,即,男人的性的主体化途径本身,就是一种排除了偏离和多样性的固定格式。

厌跨女症:厌女文化直接影响跨女

尽管所有跨性别者都可能因违反性别规范而遭遇污名化和歧视,但跨性别女性通常面临比跨性别男性更集中、也更恶意的社会妖魔化。

媒体通常会对跨性别女性外貌和身体进行猎奇式的渲染,同时对她们动机进行性化——例如,她们往往被描述为以讨好男性为卖点的性工作者, 如“泰国人妖表演”;或者在 TERF 眼中被指控是“为了进入女澡堂”而“假装成女人”的“性变态”男性。即使在表面上 “中立”的报道中,跨性别女性也是最常被提起的“问题”,例如跨性别者应不应该参加运动会的问题,没有人在意合法使用睾酮(属于兴奋剂的一种)的跨性别男性如果不应该去男子组会不会有真正的不公平优势,反而对压制睾酮的跨女运动员大肆报道,仿佛跨女运动员已经证据确凿地偷窃了女运动员的奖励。

相比之下,跨性别男性虽然也面临媒体误解和边缘化,但很少被同样的性化、猎奇化描述。他们的跨性别行为往往被 TERF 解释为“不懂事的女孩追求男性特权”或“出于厌女而试图逃离女性这一性别”,而不是源于危险或变态的性欲。

其实这很好理解。因为整个社会被浸透在厌女中,而在厌女文化的叙事中,男性-女性是阶级分明的,“成为男性”被默认为是一种“向上移动”的行为,是可以被接受的,甚至是可以被赞扬的。花木兰替父从军,“安能辨我是雌雄”,被加入中学课文;梁山伯与祝英台,祝英台因为女子不能在外抛头露面,于是乔装成男子,没有任何人觉得这不妥,反而是传为一段佳话。反之,“成为女性”则被视为“危险的”、“向下的”、甘愿放弃性别权力的可疑行为。社会潜在地认为,成为女性是不明智的,如果一个“男性”希望“成为女性”,那么人们会怀疑它一定是想要通过放弃手头的权力获得更大的权力,例如“可以自由的看女澡堂”。

这并不是说跨男不会受到恐跨的影响;社会的总体看法和落在个人上的压力有很大的区别。然而,无可否认的是,跨女的确更加受到社会猎奇的视线关注。

这种不对称的结构揭示出一个事实:针对跨性别男性和女性的区别对待,即使同样属于遭到歧视偏见,内在亦有差别。跨性别女性受到歧视并不只在于她们违反了不应打破的性别规范,还在于她们跨向了 “女性”这一性别。 因此,跨性别女性人群的边缘化 不仅仅是恐跨(Transphobia)的结果,更确切地说,应该将这种现象描述为厌跨女症 (Transmisogyny)。 正因如此,跨性别女性才总是受到更多的关注和讨伐,因为这社会总是习惯性地把“类女性者”摆在一个被凝视被观赏的地位。

Whipping Girl 与 SCUM

Julia Serano 2007 年出版的《Whipping Girl》(不知道中文译名)[2:1] 中发明了 Transmisogyny 即厌跨女症这个词。厌跨女症这个词随即成为跨性别女性主义(transfeminism)的焦点,并且在交叉女权主义中经常被引用[3]

女权主义者长期以来所说的“性别歧视”实际上由两种力量组成。一种是“传统性别歧视”,即认为女性和女性气质比不过男性和男性气质,或者不够合法。但为了维持这种等级制度,还需要有一种方法来阻止人们模糊或穿越这些区别。我将这种力量称为“对立性别歧视”,并将其定义为“认为女性和男性是僵化的、相互排斥的类别,每个类别都拥有一套独特且不重叠的属性、能力、能力和欲望”。换句话说,跨性别恐惧症(以及恐同症)源于对立的性别歧视。—— What Is Transmisogyny?. My 2007 book Whipping Girl is probably… | by Julia Serano | Medium

显然,这种说法和《厌女》中提到的“男人最恐惧的,就是被女性化,即性的主体地位的失落” 是相吻合的。也就是说,对跨女的羞辱并不是“和女权主义无关”的额外偏见,而正是厌女症的极端形式。跨女主动选择了一个被男性共同体所贬低的位置,并因此被视作背叛了男性特权的“叛徒”。这种叛逆不仅威胁了二元性别制度的稳定,也动摇了男性主体性的幻想地位。男性将不得不面对一种可能性,即自己有可能失去自己构造的男性身份。因此,厌跨女症不仅仅是跨性别恐惧症的一种,更是父权制如何维持性别秩序的关键机制之一:它既惩罚那些“想成为女人”的人,也警告所有“已经是女人”的人——不要太像她们,不要越界,否则你也会被同样的方式羞辱与惩罚。

从这个意义上讲,跨女并不是女性主义的局外人,而是那种最彻底、最极端地被女性化、并因此而遭遇羞辱的主体。或者说当我们说出“女性是一种处境”的时候,无论如何,跨女都是属于这份处境的。她们的存在揭示出:男人们厌恶女性气质并不是因为女性气质刻板印象如今包含了温柔、顺从等“软弱”的、“向下”的东西,相反的是,是因为需要一个被维护的男性气质,才发明了被厌恶女性气质。女性气质而是一个被系统性惩罚的符号集合。而跨女所遭遇的羞辱,不是因为她们“模仿”了女性,而是因为这个社会从来都无法忍受和不敢正视“成为女性”的选择。这不仅击穿了“天生如此”的性别本质主义,也撼动了男性身份的合法性建构。

事实上,多种女性主义流派,甚至包括激进女性主义,都有类似的描述:

男性完全以自我为中心,无法交流、同情或认同,又充斥着无处不在四处弥漫的大量性欲,他们在心理上是被动的。但男性讨厌被动,所以他们将其投射到女性身上,把男性的插入行为定义为主动,以此证明他行(“证明他是男人”)。而证明这一点的主要方法是去插逼(大屌男人操牛逼)。由于所试图证明的观点本身就是错误的,男性必须一次又一次地“证明”它。因此,做爱是一种令人绝望的强迫行为,男性试图证明他们不是被动的,证明他们不是女人;但他们本身就是被动的,并且的确想成为女性。

……

父性对男性的影响,具体地讲,使他们成为“男人”,其实就是高度抑制他们所有被动性、与同性相恋和渴望成为女性的冲动。每个男孩都想模仿他的母亲,成为她,被她同化,但爸爸禁止这样做;爸爸也想成为母亲;爸爸想被母亲同化。所以爸爸时而直接时而间接地告诉男孩,不要成为娘娘腔,要像一个“男人”。男孩害怕被嘲笑,“尊重”他的父亲,顺从,变得像爸爸一样,“男性”的模范,全美国的理想型——举止得体的异性恋者。
—— 索拉娜丝 《SCUM 宣言》

大部分的女性主义,只要不是 so-called 激女,都是对“对立性别歧视”的颠覆。甚至包括激进女性主义者本身。SCUM 宣言中还包括一种非常……神奇的论述:

如果男性足够明智的话,他们便会寻求真正成为女性,他们会进行深入的生物研究,通过对大脑和神经系统的手术,使男性在心灵和身体上都能够转化为女性。

我很喜欢 Andrea Long Chu 在 On liking women 中对这句话的看法:“男性到女性的性别过渡(transition)可能表达的不仅仅是对男性身份的不认同(disidentification),还包括从男性群体中的脱离(disaffiliation)。在这里,过渡就像革命一样,在审美层面上被重新构想,好像跨性别女性决定进行过渡,不是为了「确认」某种固有的性别认同,而是因为当男性是愚蠢和无聊的。”


由于是没写完的长文,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1. 女性倾向跨性别者相比“跨性别女性”更为广泛,指所有以女性身份或性别表达为主的跨性别者。这当中包含了跨性别女性,也包括那些性别认同部分上是女性,但并非完全是女性的指派男性非二元性别人士。 ↩︎

  2. J. Serano, Whipping Girl: a Transsexual Woman on Sexism and the Scapegoating of Femininity 2nd Edition. Berkeley, 2016. ↩︎ ↩︎

  3. Transmisogyny - Wikipedia ↩︎

11 个赞

你是希望就这个话题跟我展开讨论吗?文章有点长,我可能要看很久。:thinking:

如果你想讨论的话当然可以讨论,很欢迎对此进行讨论,因为很多人在没有接触到相关话题之前确实意识不到这些

先放个预告吧,挖个坑,回头我再把我的长文修改一下发出来,慢慢论述。

欧美的女权运动,包括苏联在内,都伴随着“打破性别隔离”的成分。在打破性别隔离的基础之上,女性习惯了与男性同处一个空间,才有可能对男性放下戒备。进而在男女公共空间当中,顺女才不会把跨性别平权运动当作安全威胁。

而东亚则不同,中国直到1915年新文化运动,才出现了打破“男女授受不亲”的苗头。1934年北平市长袁良说“男女同池游泳有伤风化”,被鲁迅嘲笑。1920年代到1930年代的江南农民运动,虽然也把“妇女解放”作为重要核心议题之一,打破宗族文化、反对家长制、反对包办婚姻、提倡自由恋爱。但唯独漏掉了一点——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男女授受不亲”没有被废除。这就导致,中国的女权运动造成了“男女隔离但平等”的结果。

日韩的女权运动,则从战后开始起步,同样长期维持着“男女授受不亲”的氛围。

东亚的文化氛围,长久以来就存在着“女体圣洁,男体污秽”的性别刻板印象,经常有人说“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中国《刑法》的强奸罪不承认男性是受害者,男性遭遇强奸,只能按照强制猥亵罪来处理。甚至很多男性,自己也不知不觉接受了这种传统文化的性别刻板印象规训,对女性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和虚高的预期,这也是舔狗现象产生的原因之一。

打个比方,东亚和欧美的女权运动,都是让女人上桌吃饭。但欧美女权(包括苏联)追求的是:跟男人坐在同一个桌上吃饭,但必须保证分配公平。而东亚女权追求的是:跟男人吃上一样的饭,但最好给女性单独安排一桌,各吃各的。

中国的女权运动,由于早期依靠江南农民起家,跳过了“打破性别隔离”这个环节,而是在继承了“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保守价值观的基础上,专门为女性另起炉灶搞出来的女权运动,而不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那种女权运动。也就是说,中国乃至日韩的女权运动,从一开始就是“阉割版”的,因为“打破性别隔离”从来不是东亚女权的重要议题。

我们在幼儿园、中小学的时候,站队列都要按照男女分成两排站,初中的体育课都要男女分班上。我们学校没有性教育,但网上听到有人说过,他们的性教育课程,是两个班的男生坐在一起,两个班的女生坐在一起,分开上的。就连我上中学的时候,校规里都有“禁止早恋、禁止男女交往过密”的条款。这些都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残留。

甚至可以说,中国只有幼儿园和中小学允许男女坐在同桌,其余时候大部分情况下,男女都是隔离开来的。而这种男女同桌,还要拜新文化运动所赐,否则中小学连男女同桌的机会都没有。

1927年412政变之后,中国的女权运动就全面转向江南苏区农村,女权运动与农民运动相结合,导致向保守价值观做出了巨大妥协。对女权运动来说,最大的妥协就是,女权运动从此剥离了“打破性别隔离”的元素,一直延续至今。性别隔离从封建社会约束女性公共空间的工具,转变成了维护女性专属空间、专属资源的工具。原本是压迫女性的工具,如今反倒成为了女性权益的一部分。

再回顾今天的东亚女权,香港、广东、日本女权支持女性专属车厢,即使这些地区的治安并不差。中国女权开始提倡“全女经济、全女健身房、全女书店、全女酒吧”等女性专属空间,以及“软卧包厢三男一女”话题,还有网约车的“女乘客匹配女司机”话题。我们暂且不论这些“全女模式”是否合理,但这些女权主义者愿意接受跨性别女性进入这类空间吗?我想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2020年,韩国一名跨性别女性高中毕业生考上了淑明女子大学。淑明女大,连同韩国的同德女大、德成女大、汉城女大、梨花女大、诚信女大,共计六所女子大学,联名发表文章《女性의 權利를 威脅하는 性別變更에 反對한다》《我们反对威胁女性权利的性别变更》抵制这名跨性别女生入学。注意这里的文字游戏,她们没有说“反对跨性别女性入学”,而是说“反对威胁女性权利的性别变更”,甚至有21个韩国国内的女权团体签署声明。最终这名学生放弃了入读淑明女大,考上了但没敢入学,最终复读重新参加韩国高考。

欧美的LGBT运动与女权运动都发生在冷战时期,时间上高度重合,双方存在高度的历史同盟关系(也就是顺直口中的“白左”)。但由于中国的女权运动并没有经理“打破性别隔离”的环节,因此中国的女权和LGBT群体,不存在这种历史同盟关系。

2019年《民法典》出台之前,出现了将近20万条来自民间的同性婚姻合法化提案,当时我也递交了提案。然而不知道是谁,在网络上炒作“同性婚姻必将导致代孕”的话题,导致女权主义者出面反对同性婚姻,结果女权和男同先吵起来了,让顺直男吃瓜看笑话。

B站有一个叫“DD第二代”的LGBT知识科普博主,我推荐你看一下他的视频。他总结过一个重要观点:女权支持LGBT的前提是,男同不能骗婚、不能找代孕,跨女不能进入女性专属空间,不能抢夺顺性别女性的社会福利待遇。

今年年初,英国最高法院宣布“女性专指生理女性,不包含跨性别女性”,JK罗琳抽雪茄发自拍庆祝。国内的老保男、老保女,甚至包括一部分女权,也在赛博捧臭脚。

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我不想在今天的讨论中对女权做过多评价,这个话题太大了,一言难尽。不过总结一下,大致意思就是:中国的女权运动,本身就是剥离了“打破性别隔离”这一重要环节的阉割版女权运动,“性别隔离”这种压迫女性的制度,如今反而却被包装成了女性权益的一部分。什么时候女权开始呼吁“打破性别隔离”,而不是在强调“纯女空间”,什么时候才存在与跨性别者联合的可能,否则女权对LGBT的支持永远是有条件的,即跨性别女性不能侵占顺直女的空间和资源。

如果不打破性别隔离,不打破“男女授受不亲”的文化氛围,那么跨性别女性就无法在制度上被视为“女性”。只有打破性别隔离,才能让顺女接受跨女在同一空间的存在。而打破性别隔离,首先就必须打破“男性=暴力、肮脏、傲慢、威胁、自大”的刻板印象,不能把男性一律视为敌人、压迫者、既得利益者。

想说的话有很多,没说完,详细的留到以后再说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个坑挖了什么时候能填上)

@Wing綝酱 元芳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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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你这个回复是一个很好的回复,展现了许多人都有的疑问,也直指当下流行的女权主义的一大问题:性别隔离。

比之前那个一眼 not all men 的东西好多了。

事实上,我那篇文章接下来就是讲纯女空间的坏处的。所以你这个完全说到了点子上。纯女空间确实是女权主义很大的问题点和争议点。

排跨女权并非女权的全部

但在评论你说的之前,我必须指出你所犯的一个严重问题:排跨女权并不是女权的大多数,更无法代表“女权”这个群体。

你的文章里,无处不在暗示,“女权”是一个铁板一块的整体,“欧美女权”认同的是同一套价值观,而“东亚女权”认同的是另一套价值观。错!这是错的离谱的。光女权主义就有数十个分支、四次不同的女权主义浪潮,可以看维基百科,而且许多著名的分支都是具有几十年历史的。

  • 自由主义女权主义:强调促进妇女享有在法律与政治上享有与男性相同的权力。
  • 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分析女性如何通过资本主义和私人财产的个别拥有方式遭受剥削。这些体系中,女性的劳动往往未获得补偿
  • 激进女权主义:将社会视为一种根本上的父权制 (Patriarchy) 架构,认为男性支配并压迫女性,认为父权体制是“跨越历史的现象”,比其他压迫形式更为根本与原始,是最古老、最普遍的统治形式。
  • 跨性别女权主义:专注于跨性别女性,并以跨性别研究为依据。侧重于厌跨女症和父权制对跨性别女性的影响。
  • 女同性恋女权主义:鼓励女人将精力、注意力、关系和活动集中于其他女人而非男人,并常常提倡女同志身份认同以及女性主义。
  • 黑人女权主义:创造交叉理论(intersectionality theory)这个术语。主张做为一个黑人女性的经验,不能单以做为一个黑人,或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理解。
  • 分离女权主义:主张透过男女分离来对抗父权

如果你不希望有人说,“欧美的trans就算模仿女性,也大部分模仿的是自信自然的女性,亚洲文化下的trans都模仿男性视角里的白幼瘦”,就不要堂而皇之说这么一棒子打死的话——这和你所反对的排跨女权毫无本质不同。

女权主义不仅有许多分支,而且分支之间相互批评。激进女权和自由女权的矛盾是最大的,激进女权认为自由女权没有打破父权制框架,只不过是在对女性的压迫上雕花。

激进女权主义者绘制的漫画,嘲讽自由女权是“自由仙子”

激进女权主义演化出了女同性恋女权主义,进而演化出了分离女权主义。目前的“排跨女权”,很大程度上衍生自分离女权主义。甚至激进女权主义本身是友跨的,而 TERF (排跨的激进女权主义者,Trans-Exclusionary Radical Feminist)过去才是小众的,需要被专门冠名“排跨的”,现在倒是 TERF 夺舍了激进女权,反过来成为了激女主流。

因此你所说的,“欧美的女权打破性别隔离”,“东亚的女权加固性别隔离”,完全是无稽之谈。加固性别隔离的是分离女权主义,不是什么“东亚女权”。1968年第一个分离女权主义在美国诞生的时候,东亚的女权主义还没萌芽呢。

如果你看了我发在 公开区 > 脱水菜论爱女 翻译,看到欧美早在 1970s 就有了许多著名的主张分离主义的排跨女权主义者,肯定说不出“欧美的女权打破性别隔离”这种话。

1989年,欧美的恐跨女权。

我很怀疑你的信息来源是知乎或者b站的新男权主义者。他们热衷于编造不存在的女权主义历史,并且主张“欧洲的女权主义”才是“正统的”,而东亚的女权主义者“没学透”,或者“只要特权不要义务”等等。以中国当下极度右翼的互联网现状,非常建议不要听任何来自男性的女权主义科普。这就像是用温州晚报和澎湃新闻学习跨性别知识一样可笑。

接下来的讨论我希望必须明确的区分“排跨女权”和作为一个大分类的“女权”。

全女空间

你提到了“性别隔离”与衍生的“全女空间”。是的。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争议的点。全女空间确实有问题,并且受到友跨女权的反驳。(当然,你又一次理所当然的认为全女空间是“东亚女权”推进的、并且没有意识到有问题的)

这个链接里包含一个视频,很好的讲述了当下的另一些女权主义者是怎么反对全女空间的。

“这些看上去服务女性的选择,全都是暗含了刻板印象,一是无视女性内部的多元,二是夸大男性与女性之间的差异,因为”只有女性有需要这种额外照顾到的需求”,三是把社会的结构性问题变成了女性的消费选择:需要额外付费才能拿到同等的服务“

同样的,全女空间显然并不是“东亚女权”的发明。《变性帝国:人妖的形成》(The Making of the She-Male)是美国激进女权主义作家兼活动家珍妮丝·雷蒙德于1979年出版的一本关于性别角色刻板印象的书。

现实是,性别本质主义者经常完全依赖自己的猜测和偏见对跨性别发起攻击。《变性帝国》在描述了曾在奥利维亚唱片公司担任音响工程师的跨性别女性桑迪·斯通(Sandy Stone),并指责她在女性空间中制造分裂。这些内容被批评为对 Sandy 的人身攻击。雷蒙德还向奥利维亚唱片公司发送了一份草稿,打算强迫 Sandy 出柜,但她显然不知道她在加入奥利维亚唱片公司之前就已经披露了她的跨性别身份。奥利维亚唱片公司回复评论说,雷蒙德对 Sandy 在集体中的地位、影响的描述与她现实中的互动不一致。《变性帝国》出版后,奥利维亚公司的其他员工也在各种当代女权主义出版物中为斯通辩护。

那么为什么全女空间会被推行呢?作为跨女,你有没有站在女性的视角考虑过?

女性对男性暴力的担忧是真实存在的,而这种担忧并不因为意识到“全女空间有缺点”就会消失。

就在5天前,8月10日。23岁男子席某某搭讪被拒绝,在景区捅死 19 岁外交学院女生刘某某。警情通报:席某某具有精神疾病。

男权社会一直教导女性要小心。要与多人结伴行走。不要回应陌生男子的搭讪。不要走夜路。小心被尾随。不要穿露出度高的裙子。刘某某有哪个没做到?她在人多的景区。与三个女生一起。没有回应搭讪。在白天。穿着汉服,可以说滴水不漏。

然后她被捅死了。

男权社会一直逼着女性生活在恐惧之中。而且就算遵守了所有的规则,你还是可能被“精神病人”出来捅死。这就是现实。

——而这个现实条条都指向男人。男权社会无处不在暗示,只要没有男人,不需要多人结伴。没有人会恶意搭讪。可以走夜路。没有人尾随。就算是全裸都没关系,反正都是同性。

那你问为什么这么多女权主义者选择性别隔离?有没有考虑过,政府有没有给女性与男性站在一起的安全感?有没有考虑过,男性自己有没有做到给与他们站在一起的女性安全感?

这就是现实。在中国这个治安、司法保护不足、性骚扰案件处理率低的环境里,全女空间被视为一种“立竿见影”的防护措施,比长期推动社会性别平等更快见效。这是一种“先顾眼前安全,再谈理想主义”的心理。所有人都有这种心理。这就是人类。

回到正题

接下来是关于你回复的另一些荒谬之处的反驳。

我想我应该在上面已经将这句话反驳得很清晰了。没有什么“东亚女权”或者“欧美女权”。“东亚女权”也有不少友跨者,而“欧美女权”也有不少极度主张分离主义的人

习惯与男性同处一个空间,顺女就不会把跨性别运动当成威胁吗?英国应该是一个绝佳的例子。 英国最高法院裁定:法律上“女性”以生理性别为准 除非你想要开除英国的欧美籍。

不习惯与男性同处一个空间,“才有可能对男性放下戒备”,才会把跨性别当成威胁吗?

首先你这句话极其反跨,跨女与男性有个什么关系?凭什么“对男性放下戒备”才会“对跨性别放下戒备”?你在暗示人们总是会觉得跨性别是男性。女性只有先接纳男性,才能接纳跨性别——然而这是无稽之谈。

我可以以亲身实践告诉你:讨厌与男性共处在一个空间的,我认识的女权主义者,不仅接纳我,而且根本不会把我当成“男性”来戒备。她仍然讨厌男人,但从没把我当成“男人”过,因此自然对我没有“戒备”。

因此,你这个论点,完全不成立。

我很想问你有没有认识身边的女权主义者。我参加国内的女权主义的读书会、课程,各种各样的女权主义者都见过。的确有几个公然发表反跨观点的,当然也有接纳的。

女性专属空间不只有这些。让我们来看看历史最悠久的女性专属空间——女厕。

猜猜是谁第一个鼓励我进入女厕的?不是跨,是我认识的女同学。她对我说你就是女生,大胆进。在我高中刚毕业的时候。此后我仍然犹豫过,但被好几个同学都这样鼓励过。她们都是顺女,也有人是女权主义者。

我的顺女好朋友还给我讲过她身边的人的事情:

我同学比较顺直 就是不怎么关心外界的日子人那种
而且她最喜欢的老师是个顺直:male_sign:前几天在课上还嘲笑过米国的性别问题
但是她知道你的事情以后第一反应是说那你一定很不容易很有勇气才做出的选择
而且terf线下也未必是terf
很多terf是没见过跨
然后被带着反跨的
我觉得认识跨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女权主义者到底愿不愿意接纳跨女作为女性进入“全女空间”?我想答案并不是你想的那个。

再次证明了我所说的:非常建议不要听任何来自男性的女权主义科普。这就像是用温州晚报和澎湃新闻学习跨性别知识一样可笑。

人不能骗婚是基本义务。代孕至少在目前有严重的性剥削问题,和性交易是同一个程度的争议性话题。一个男性的 LGBT 知识科普博主居然公然觉得不让骗婚是“顺性别女性的社会福利待遇”?

不应该被欺骗,难道是顺女的社会福利待遇吗?

你也意识到了,“英国最高法院宣布“女性专指生理女性,不包含跨性别女性”,JK罗琳抽雪茄发自拍庆祝。”——那么请问, JK 罗琳就不是欧洲女权?(哦她甚至很难说是女权主义者)

综上所述,我毫不客气的说,你在传播男权狗哨、污名化中国女权运动。你塑造了一个“真正的女权”(欧美女权)的形象,毫不在意女权主义在欧美和中国真正的发展,只是为了将中国的女权运动污名化为阉割的、残缺的。

我希望当你写下这种话的时候,也要提防别人理直气壮的说,中国的跨性别,本身就是剥离了“打破性别刻板印象”这一重要环节的阉割版酷儿运动 —— 而不双标,应该是论述的基本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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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真的觉得你这段话真的非常的……反跨。你假定了跨女必须以“男性身份”被接受。

为什么“不打破性别隔离,跨女就无法在制度上被视为女性”?——简直是恰恰相反。不说远了,就在中国。中国正是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的地方。

但是中国却诞生了全民级别的跨性别演员——金星。金星难道不是在制度上被视为女性?顺女难道没有接受金星在同一空间的存在?

不!甚至不需要你是跨性别。朴素的中国传统是,不需要你是跨性别。哪怕你是男的,只要你切了,就能和顺女在同一空间存在。这是连历朝皇帝都认同的。虽然名字很难听,但是人们真的自古不觉得太监和顺女在同一空间有什么问题。连 TERF 都会说“切了吗?切了才是跨哈”。嗯,连恐跨者都不觉得术后跨不能进女性空间。——而如果你还是跨性别,那简直就是bonus。许多人确实就是会接受跨性别进女性空间。但凡你多认识一点顺女,应该就能意识到这占比绝对不低。

因此,你这段话的可信度不只是大打折扣了,可以说从第一步就有问题。打破性别隔离好是好,但是历史的经验证明了,根本就不是必须要打破性别隔离才能接受跨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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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并没有假定“跨女必须以‘男性身份’被接受”,可是恁假定了“俺假定跨女必须以‘男性身份’被接受”。

TERF不接受女性专属空间里有男性和跨女的存在,逻辑上是一样的,核心还是那个问题:什么是“女性”?

就象俺前面说的,中国女权在1927年412政变之后,工作重心转向农村,女权运动与农民运动结合,导致女权运动向传统价值观做出了巨大让步。而日韩女权在战后发展起来之后,也并未把“打破性别隔离”作为核心议题的一部分。(近年来日本出现了女校性别隔离的松动,逐步接收跨性别女生,是个好兆头,但对跨性别女生的接纳程度还有待观察,先别高兴太早。)中国女权运动向传统价值观做出的这种巨大让步,导致了传统社会的性别隔离被女权运动所保留并继承,至今仍被视为女性权益的一部分,进而影响了跨性别平权的可能性。

就像TERF说的:“我们尊重你的性别认同、性别表达、穿衣习惯,这属于你们的个人自由,我们无法干涉。但你们不能进入女性专属空间,不能侵占女性专属的福利待遇。”

至于金星,金星是文工团的军人,她父亲也是军人,金星的背景和经历,不是一般人可以复制的。而且,自从彩虹旗事件之后,金星如今怎么样了?一面旗子而已,引来全网声讨。顺直一口一个“金星叔叔、金星公公、全星”骂得有多难听?

而且,金星如果晚生30年,假如她是个90后、00后跨女,如今正是刚刚踏入社会的年纪,她还能火遍全国吗?恐怕只会跟现在的其他跨性别女性一样,只能在网上当个网红,当个女主播,根本不会有登上电视台和严肃舞台的机会。

杨丽萍的女徒弟“水月”,杨丽萍的座下八大金刚之一,曾经被外界认为是杨丽萍最有可能的接班人。但因为办了一场同性婚礼,结果她在《天天向上》节目中的所有镜头全部被剪,整个《天天向上》节目组仿佛从来没有过水月这个人。

假如金星是个90后、00后的跨女军二代,就算在SRS之前就已经是体制内文工团的舞蹈家了,但如果“小金星”在如今这个年代做了SRS,换证改性别,会有什么后果?俺能猜到的是,这个90后版本的“小金星”,在做了SRS改证之后,她在文工团里的所有公开的历史影像资料和图文资料,会被部队全部下架,官方会抹除“小金星”在部队文工团的全部历史存在,只在内部文件里保留这个人的档案,对外就假装体制内从来没有过这个人。“小金星”只能以体制外舞蹈家的身份,从零开始,永远游走于体制之外,要么当网络主播,要么开舞蹈学校当老师,或者开舞团接路边店庆商业演出。

金星能火起来,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她的体制内背景。

至于太监,确实,太监可以进入女性空间,但有人承认太监是“女性”吗?

俺认识的顺女并不少,但从小到大,女同学从来没有真正接纳过俺的融入,俺在她们眼里和“臭男人”没啥两样。虽然这是身边统计学,但一个是路人的叙述,另一个是俺的亲身经历,恁觉得俺会相信哪一边?

如果不打破性别隔离,核心问题还是那个问题:什么是“女性”?

如果是一个深柜的跨性别女性——也就是说内心认同自己是女性,但碍于种种原因,不得不维持男性的外在形象和性别表达——想进女性专属空间,有几个人能接受?

俺从头到尾的侧重点,并不是“女权主义者”这个群体,而是“女权运动”。俺讨论的侧重点也不是“女权”这个阵营内部的人,而是这个阵营正在宣传的议题和正在尝试推动的事情。

所以恁后面对俺的指控,俺觉着有点像稻草人战术。

1927年之后,中国的女权运动中心转移到了农村,女权运动与江南苏区的农民运动结合,向传统价值观做出了让步,保留了传统社会“男女授受不亲”的格局。进而导致,女权运动扫除了“三从四德、夫唱妇随、包办婚姻、缠足裹脚、寡妇守贞、无法离婚、三妻四妾”,可偏偏漏掉了性别隔离。

在保留了“男女大防”的前提下去提升妇女权益,这样的女权运动,不仅没有把“男女授受不亲”当成封建糟粕一并扫除掉,反而包装上了“保护女性权益”的外衣。因如果要保护女性权益,核心绕不开一个问题:啥叫“女性”?保护“女性”权益,究竟要保护哪些人的权益?

“女性”这个概念,在原始社会,起初是按照第二性征,体貌特征来界定的,因为这是肉眼可以直接观测到的标准。

后来出现了发育不良,第二性征不明显的女性,于是又开始按照出生时的第一性征,也就是生殖器官来界定“女性”,“指派性别”的概念也由此而来。

后来现代医学发展,发现了假两性畸形等各种性别发育异常的人群,又开始按照染色体来界定“女性”。

“变性手术”(那时候还不叫性别充值手术)在80年引入中国之后,人们又开始逐渐意识到了“社会性别”的概念,但中国人心目中的“女性”这个“社会性别”,是建立在“生殖器官+第二性征+性别表达”的综合考量之上的,而无法脱离“第一性征、第二性征”直接存在。

21世纪,“跨性别”这一概念的出现,尤其是反刻板印象的跨性别者,对“女性”这个概念造成了“解构性”的冲击。因为一个生理男性,如果自认为女性,但ta的性别表达很有可能并不阴柔,如果ta不具备传统文化中的“女性生殖器官、女性第二性征、女性【化】性别表达”的话,大家愿不愿意接受这个人的“女性”身份?如果不接受,就会误伤很多真实的深柜跨性别女性,导致她们无法跻身“女性”这个群体,只能被当成男性来对待。但如果接受,又有人担心女性专属空间的安全。

“女性”这个概念,就像一个漏洞百出的程序一样,每次出bug之后就赶紧打补丁,缝缝补补,一步一步,踉踉跄跄走到今天,勉强运行的程序。国际奥委会在过去几十年里,反反复复修改“女性”的定义,反反复复更改“女子组”的参赛门槛,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俺也是跨性别女性,俺也不太喜欢用“生理性别”作为界定“女性”的标准。可俺们无法否认,性别隔离政策,本身就是建立在用“生理性别”来界定“女性”的基础之上的。对跨性别女性的接纳,本质上是在女性空间里容忍原声男性生理特征者存在。如果不打破性别隔离,强行推进跨性别者进入女性空间的权利,还是会绕回到《让子弹飞》电影中的姜文提出的那个老问题上:翻译翻译,什么叫“女性”?

俺尝试站在女性的视角考虑过,但现实不允许俺站在女性视角考虑。

【已删除】

2021年11月28日上午,一女子董季萍趁一名15月大的男童的母亲不备,将男童从阜阳北路某蛋糕店中带至其所住小区后,从18楼楼顶扔下。男童坠地后重伤,尚未死亡,看到家人还伸手想要拥抱,当日18时许,经抢救无效死亡。警情通报同样说:董季萍有精神病。事后警方约谈豆瓣,豆瓣整改,封禁了大量小组。

恁提到:

然后恁问俺:

有没有一种可能,恁已经自己把答案说出来了:在男女大防的大环境下,男性只有当“不与女性站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给女性安全感;而当男性与女性站在一起的时候,男性不论做什么也无法做到给“站在一起的女性”任何安全感,因为男性“与女性站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不安全感”?

但是这个问题大部分普通男性说了不算,大部分男性自己也是守法公民,不是不法分子。真正应该接受规训的,应该是歹徒,而不是男性守法公民。男性守法公民并没有做出侵害女性的事情,就质问他们“有没有给站在一起的女性安全感”,恐怕他们也无能为力,甚至觉得莫名其妙背锅,被赋予了原罪。真正应该接受质问、接受规训的,不是男性守法公民,而是不法分子。对着男性守法公民规训,有啥用?

实际上,男人晚上走夜路也很担心,因为歹徒不止劫色,也劫财。男性夜间被性侵的概率小,不是因为他们有特权,歹徒男男想护,而是因为歹徒对大老爷们没兴趣。男性夜间被抢劫的概率小,不是因为他们有特权,歹徒男男想护,而是歹徒觉得身体瘦小的人更容易得手。

女性夜间出行安全问题,本质上是“歹徒vs受害者”的矛盾,也可以扩展为“守法公民vs不法分子”的矛盾,而不是“男性vs女性”的矛盾。但如果俺们只强调歹徒的“男性”身份和受害者的“女性”身份,就很容易把“歹徒vs受害者”在潜意识中替换成“(男性)歹徒vs(女性)受害者”的矛盾,进而演变成“男性vs女性”的矛盾。这样很容易把男性的守法公民——甚至大量的深柜跨性别女性守法公民——莫名其妙放在了“歹徒”的位置上接受道德审判。男性的守法公民,应该是俺们团结的对象,而不是斗争的对象。

所以俺不太喜欢“男权社会”的说法,也不太建议恁引用“男性施暴、女性受害”的案例来论证所谓的“男权社会”,因为反例同样有不少。“男权社会”的说法,更像是先入为主选取了女性的单向视角,将一切社会的不公都归咎于性别这一个维度上头,而忽视了“种族、民族、地域、国籍、户籍、尤其是阶级”等其他因素的结果。

而且恁提到“先顾眼前安全,再顾理想主义”的说法,恰恰也是TERF的想法。恁认为,“女性出行安全”是“眼前安全”,“打破性别隔离”是“理想主义”。但TERF同样认为,“女性出行安全”是“眼前安全”,“女性空间接纳跨女”是“理想主义”。俺在这个问题上实在是做不到与TERF共情。

【已删除】

【已删除】

俺知道,恁对女权主义的了解比俺多,但改变一个人观点的最有效方法,不是念经,不是劝说,也不是摆事实,而是亲身经历。俺从小就被当成了“特权者、既得利益者”,身为跨女却莫名其妙背负了男性的性别原罪,同时也是性别隔离制度的受害者,恁让俺怎么支持那些给俺扣上原罪的人?恁有恁的身边统计学,俺有俺的身边统计学。恁身边的顺女对恁很友好,但俺没有跟恁一样的经历。恁接触过很多对恁友好的女权,但是俺没有。恕俺实在是做不到支持一群对俺不友好的人。

成都地铁的追风小叶,应该已经是完美受害人了,仅仅因为鞋面金属零件反光,就被污蔑偷拍,还在地铁站里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被众人误会,工作丢了,女朋友跑了。想起诉要一个道歉赔偿,一审败诉了。二审上诉,结果遭遇多次“审讯式调节”,最长的一次长达13小时,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半夜了。如今官司打了有两年左右了,一拖再拖,二审迟迟不开庭。恁提到的是女性担心公共场合的安全,但男性(和深柜跨女)担心的,确实被诬告、污蔑,被舆论审判却难以找回清白的问题。一向倾向于为女性发声的《南方都市报》在采访杨景媛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发文《诬告者应当付出代价》。如果不严惩诬告者,谁会相信性侵指控是真实的?

俺前面列举自己小时候被女生欺负的经历,是想表达一个事:“平权并不与‘女’绑定,男性并不一定是施暴者,也有可能是受害者。”当恁采用了女性视角,使用了“男权社会”这个词的时候,俺不禁想要问一句:在性别相关的公众议题里,男性(和深柜跨女)是否永远只能以施暴者、特权者、既得利益者的负面形象出现?男性(和深柜跨女),有没有诉苦的权利?他们的苦衷需不需要被倾听,他们的困境需不需要被关注?男性(和深柜跨女)有没有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在性别议题里的资格?性别平权,究竟是只平(顺直)女性的权,还是大家都要平权?封建老保顺直男,他们只关心男性权益,不考虑其他性别。如果俺们也只采用单向叙事,只采用一方的视角来看问题,忽视其他性别的平权声音,那么俺们跟俺们最痛恨的那帮封建老保男,还有啥区别?俺们岂不是活成了俺们最讨厌的人?

至于“DD第二代”,人家的主业本来就是搞LGBT知识科普的,人家本来就不是女权博主,只是在宣传LGBT平权的时候,顺带提了一嘴女权而已。俺们也不能要求人家太多,毕竟这不是人家的主营业务。只要是对性少数平权和科普有帮助的内容,俺就直接拿来用了。

至于“骗婚”,百度百科的解释是“以婚姻作为诱饵,诈取他人感情、财物并诱骗他人进行性与生育的行为”,同直婚不属于这个范畴,真要说骗婚,很明显顺直才是搞骗婚的重灾区,而不是俺们性少数群体。而且同直婚这种事情,不分男女,世界上既有同妻,也有同夫。中国的法律规定了一夫一妻制,没有限定性取向。传承至今的传统习俗,都是异性结婚,不论性取向是同性还是异性。“不能骗婚”既不是法律义务,也不是道德义务。而且他并没有说“不让骗婚是顺性别女性的社会福利待遇”。

恁说的《温州晚报》《澎湃新闻》在2021年4月份报道的“温州跨性别女孩炸柜牵扯出大量药商”这件事,俺还有印象。新闻文章的原文,俺至今还保存在LGBT外宣素材的文件夹里。但不可否认的是,《澎湃新闻》也帮跨性别者发声过。《澎湃新闻》在2020年11月报道过跨性别这对公共卫生间的需求,在2024年9月还报道过河北跨性别女孩“灵儿”起诉精神病院的事情。这两个新闻稿件,俺也一直存着,也存在LGBT外宣素材的文件夹里。

最后,“男权狗哨、污名化女权运动”这顶帽子太大了,俺实在承受不起。在这种指控之下,俺可能没法跟恁继续和平讨论下去了。恁也看到了,俺本来也只是想来这里备份一下俺写的LGBT平权外宣文案,让大家遭遇“白左、政治正确、颜色革命、文化渗透、境外势力”这类指控的时候,能有反击的理论基础和话术套路,而不是只能被动挨打、被动扣帽子。俺的主营业务是LGBT平权和科普宣传,男权女权并不是俺的主营业务。恁在一楼提到的那个帖子,也是因为有人先提到“男权媒体”,所以才触发了俺小时候被女同学欺负、被老师拉偏架的PTSD,进而去反驳他的话,要不然俺不会主动提什么“男权、女权”之类的东西。毕竟顺直男女内斗,不关俺们跨性别的事。顺直男想让俺们去瓜分女性的蛋糕,顺直女想让俺们帮忙湮灭男性的发声渠道,双方对俺们的拉拢都只是利用而已。

如果恁希望继续和平讨论下去,俺们可以继续,但是俺实在是承受不了“男权狗哨、污名化女权运动”这类指控,而且俺也无法在预设“男权社会”这种前提之下展开讨论如果在这种氛围之下讨论,俺恐怕没有办法继续回复恁了,恁也没必要回复俺了。如果恁愿意继续,俺希望俺们可以抛弃那些预设前提和指控进行和平讨论。不然的话,俺觉着还是搁置争议、共同发展比较好,恁保留恁的观点,俺保留俺的观点。俺看恁花了这么长时间,打了这么大段文字来回复俺,也挺辛苦的,给自己泡杯咖啡放松放松。俺也打了不少字,俺也怪累的

只要俺们都支持LGBT平权,希望同性恋者和跨性别者可以正大光明登上台面,生活在阳光下而不是阴影里,不要隔三差五被送进精神病院或网戒中心,那么俺们就都是支持平权的同志,同志并不一定非得做朋友,大家求同存异就中。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嘛。与其因为女权议题上的观点不同而内斗,倒不如把精力放在对外宣传上面,把力气都用来对付顺直。俺也是日子人,但俺也希望,在吃饱穿暖之后,为性少数群体做点实事。

请问你在诡辩什么?我已经花了巨大篇幅说了很多次,没有什么中国女权,也没有什么欧美女权。女权运动是很多人、很多不同的主张共同构成的。不可以随意的给整个女权运动下定义。即使硬要说也只有一个:女权运动的核心就是为了争取女性权益。

但你从一开头就继续恶意地运用这个词,继续对中国的女权运动污名化。你一直在说一些我前面已经驳斥得干干净净的东西,就好像我根本没说过一样。既然如此,我们没必要说下去了。

我甚至不需要补充观点。因为你说的东西全是我已经反驳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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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了整整一个篇幅 #男性没有被压迫吗 来说明男性可能是受害者,并且根源源于父权文化本身。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对我的内容看都没看

我用了整整一个小章节 #坏男人,好男人 去列举为什么男女之间的矛盾是系统性,结构性的。并不是所有男人都直接施暴,但“并非所有男人”从来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在结构性、系统性的压迫下 ,你没有办法置身事外。这种普遍的恐惧感不是“某一个坏男人”造成的,也不是“某一个好男人”可以疗愈的,而是系统性暴力的直接产物。

你却仍然能说出这样的言论。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对我的内容看都没看

哪怕我不同意您的观点,我也认真看了你的回复,并且对于有事实错误的地方给予了纠正。但是您呢?您接下来继续说我明确反驳过的东西,而不给出任何新的见解。

如果您在根本没有看我说的内容的情况下,罔顾女权阵营是由很多人、很多不同的流派共同组成,只是自顾自地宣传你那“女权阵营正在宣传和推动性别隔离”的幽默观点。

我认为你已经事实性的构成了对女权运动的污名化和歧视

如果你不理解为什么这是对女权运动的污名化和歧视,我可以轻易地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地换成“跨性别运动”和“性别刻板印象”——跨性别也是由很多不同的人、不同的阵营组成:

简单地替换,你的文字就是极其典型的对跨性别进行污名化的狗哨。因此,你正在宣扬对女权进行污名化的父权狗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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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可以在这里再次强调一下:否认系统性、结构性的问题,而把问题归结于某几个坏人、觉得批评系统会误伤好人。这是典型的既得利益者的偷换概念。

什么叫“系统性、结构性”?就是当多个人组成一个整体,整个整体都在迫害一群人的时候。你作为整体的一部分,无论你想做一个“好人”还是“坏人”都没有办法逃脱作为该整体的制度性罪恶

不仅是男性-女性。也可以是奴隶主-奴隶。地主-贫农。资本家-工人。贵族-贫民。皇帝-百姓。欧美-非洲。侵略者-被侵略者。官僚-平民。任何为系统进行开脱,把罪责归结于某几个“坏的”个体的行为,都是转嫁责任,进而为整个压迫的系统续命。

因此,“守法公民男性”永远不能为“整个父权制几千年的系统性压迫”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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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你们俩说的都有道理。

Calorie是从系统性、社会结构的角度看问题。

misaka是从个人角度、经验、中国历史的角度看待问题。

我以前更倾向于Calorie的角度,毕竟我所接触的更多是学术知识,书本和学校都会那么教。然而在现实实践中,实际上需要考虑misaka方面的观点。如果道理都是建立在理论的空中楼阁上,实际上会不太接地气。道理是对的,但是没法说服人。大部分中国人没看过那么多西方文献,同时中国女权的发展也和美国截然不同。

许多女权主义的术语来源于翻译,在不同文化中会有不同的字面意义,西方女权主义的文本,或者说社会学、精神分析、精神病学的文本,有很多和圣经、希腊典故、英国/欧洲历史有关,并且会从英文、法文等文字/语言的角度去分析性别。然而这些概念无法直接应用于中国社会。无论是父权制、男权社会,甚至女权主义这个名字,实际上都不能完美地翻译对应的英文概念,而学者必须通过一定程度阅读原文、知晓美国/西方社会的文化背景才能理解。而这意味着纯粹地照搬概念很难与中国读者进行沟通。

我在加州大学学习了许多女权知识,也学习了很多活动家历史,并且很多教授本身也仍在活动。而这“活动”,就意味着要“接地气”,要和大众接触,尤其是没有系统学习过相关知识的人。最终,知识的目的是帮助创造一个更好的社会,而不是在学术上、文法上、语言上、辩论上来证明“从逻辑上,我是正确的。”实际上民主党失败,以至于女性权利、性多元群体权利倒退,并不是因为女权理论在逻辑上有什么错误,而是超过50%的选民没有被那种学术语言所说服,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感到的是精英傲慢的敌意,所以宁愿去投一个满口谎言的接地气小丑。

如果你去接触那些大城市女人,或者女留学生,或者在性多元志愿者机构工作的女人,他们很大程度上会了解和熟悉女权理论,但是在微博上活跃的,一呼百应的各种女权大V,反而并不是这样的人,而他们的受众群体,更加不是学术派的女权主义者。而那些被吸纳到非自愿单身者派系的男人,更不可能会听学术派的女权主义者讲道理。

从这个角度说,我从其它帖子了解到misaka和其他反跨者辩论,这说明misaka更偏向于一个接地气的行动者的身份,这样的人实际上才是在中国互联网与现实广泛活跃并改变社会的人。所以我认为比起在辩论各种学术上的语言、文化体系并产生某种对抗,更应该去产生理解为什么misaka会得出一些结论。

我不认为misaka的观察结果是错的,尤其是misaka引用了很多个人经历,这种经历是不可能通过学术理论去反驳的,因为它们事实上都发生过。如果要去讨论,讨论的重点应该是misaka为什么根据观察到的现实,得到了与Calorie不同的结论。

我认为“怎样把道理讲通”,比起“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更重要,这大概就是我现在和前几年不同的地方。如果misaka没有理解Calorie所引用和描述的女权理论,不意味着misaka要承担所有“没有理解”的责任。尤其是很多长篇大论的讨论(包括我现在所写的内容),本身就有阅读难度。而各种承担上下文背景作用的女权文献,在misaka的视角里也可能是缺失的,而这部分不太可能通过网络论坛的讨论直接补足。

知识是用来分享的,不是用来打压人的。

像是这样的描述,实际上在降低交流的可能,而将misaka推向另外一边,在我看来这是很令人遗憾的。

现在各种长篇大论,观点实在太复杂、碎片化了,如果要交流,建议重开一个帖子,把你们的核心观点摆在一起。甚至在我一个第三方看来,你们互相同意的观点比不同意的观点要多,对于有分歧的观点着重讨论便是。

以及在我看来,女权运动只是个名义,女权主义也只是个理论,重点实际上应该放在具体的人。misaka就是一个具体的人,并且尝试为跨性别平等做贡献,怎么能因为misaka的逻辑、观点、得出的结论不一样就攻击呢?有没有可能misaka得出不同的结论,很受其客观的个人经历影响?

交叉性理论认为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身份,所以有着不同的特权和弱势,也会有着不同的愉悦和创伤,从这个角度来说,中国是一个很大的国家,城乡差异大、地区和地区之间差异也大,misaka完全可能经历了和Calorie所不同的“中国环境”,对待一些事情得出不同的结论也很正常。这方面我认为,仍然要多讨论,并且少扣帽子和下定义。

互相发长文有的时候不一定能解决问题(虽然我没什么资格抱怨这件事),还是先用简短的文字精炼要点会让事情更加清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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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从没有否认 misaka 尝试为跨性别平等做贡献吧——我顶多觉得「先取消性别隔离才能接纳跨性别」是错的。

但是,我并不只是一个跨性别者。我是跨性别女性。我支持跨性别也支持女权主义。这意味着 misaka 传播关于女权的狗哨言论的时候,哪怕她同时支持跨性别平等,也在事实地参与损害我的利益。这样的狗哨越多,我生活得事实上越恐惧被猎巫。为什么觉得都支持跨性别平等,就要免于受到“攻击”?——更何况这点程度不能算是攻击吧?

让我换个例子:我猜你一定在知乎之类的地方见过许多这样的人。显然,在中国,许多公司并不遵守劳动法。于是有许多支持劳动者权益的人谴责这些公司。进而「资本」(也就是特权阶级)就会有很多人谴责。

他们怎么谴责这些特权阶级的呢?——他们这样说

他们这样说

他们或者直接这样说

他们觉得特权阶级特权在哪里?特权阶级占有了女人,不发给我们!他们说资本的力量,不忘踩一脚女性,用「美艳无双的尸体」这种典型的猎奇词汇贬低女演员的付出[1]。他们不忘把性别对立全部归结于资本。

incel也是具体的人,incel也在尝试为「阶级平等」做出贡献。难道这些荒谬的逻辑仅仅因为它们恰好支持了「阶级平等」就应该免于遭到“攻击”(我觉得是批判)吗??

我觉得显然不是。incel在推动「反对官僚、资本、权贵」的时候,同时毫不犹豫地踩死了其他女性。他们把女性放在资源的位置上看待,因此觉得自己找不到老婆也是因为「特权阶级占有了过多的资源(女人)」。他们反对的不过是「自己没拿到特权」,而不是支持平等。他们的确是推动了一些人的平等,但是这种声音越大,被牺牲掉的女性越不平等,越被一起塑造成“资本的傀儡”一起打击。

这样的人有必要团结吗?如果你是一个搞政治的,也许确实需要某些时候团结自己的「政敌」。但我又不是。我要是支持了他们,他们声势越大,被踩一脚被牺牲掉的我们就会越惨。

如果因为 misaka 支持跨性别权益我就应该容忍她传播对女权主义的狗哨言论的话。我应不应该也去支持 incel,共情 incel,因为 incel 也在接地气地传播「反对官僚、资本、权贵」的观点?

我承认在某种程度上,我更看重一个人对女权的认知,而不是跨权的认知。毕竟一个人很难在生活中接触到多少表露的跨性别,却能切切实实地接触到男男女女。不支持跨权可能是被媒体妖魔化了跨性别,而难以去查证。但是女人,全中国有 48.76% 的人都是女人,你走在路上就能见到各种各样的女人。想要问问她们经历过什么,从小生活怎么样,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如果连自己身边的人的遭遇视而不见,又有多能够看到、和支持到各种各样的跨性别?


  1. 注:这个角色是在故事开始时已经死了,但不代表没有剧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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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外一提:我不是想扣帽子,我用词已经非常收束和谨慎了。“传播狗哨”并不需要自己有明确的恶意,毕竟狗哨这个词就是所谓“大众无法识别,但是少数人看到是集合哨”的东西。

如果你非常关注虐猫文化在中国的发展,可能会知道一些虐猫狗哨,例如“豪猫”(好猫)“耄耋”(猫爹),中性词“哈气”,乃至本来作为厌女梗逐渐演化到虐猫-厌女双重意味的“哈基米”等等。

这些词在不关注这个群体的眼中可能是中性、没有色彩的,并且可能无意间传播。——但是,这些词被某些人恶意运用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一点的人,就应该有义务减少它的传播。

我曾经无意间使用过“阿巴阿巴”,当时我还是高中,于是同学马上纠正,告诉我,阿巴阿巴来自一个主播和他的观众嘲笑自己的女儿智力低下,是涉及虐待儿童的梗。于是我记住了,并且每次想要说这个词的时候,都尝试憋住。后来几年里我再也没用过这个词。一开始有点难做到,毕竟先入为主的印象是很难改的,如果一开始以为这是一个中性词,把它纠正为贬义就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我之后做到了。

我认为减少狗哨的传播应该确实是人们应该做到的事情。语言本身有力量,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传播本身就可能带来伤害。

这也是我发现在我明确解释以后,misaka 还在说着“欧洲女权”“中国女权”这种经典狗哨的时候,非常失望,并觉得她事实上地对女权产生了污名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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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把misaka当作“政敌”,但我确实要搞政治。女权主义不是一种政治吗?脱离活动、群众的女权主义是否真的有意义?

在美国,有50%的选民投了川普,一个恋童、强奸的疯子,那么,你能把这50%的人都消灭吗?投他的人并不一定认同恋童和强奸(尽管部分人确实是那样),在民主的社会必须想办法团结中立者或摇摆者,无论是说服、妥协还是维持共同利益。——当然我不会建议向最末端的法西斯主义者妥协或合作。

在中国,有一个更大的利维坦压制了大部分人,剥夺了大部分人的自由。如果要推进性别平等,势必要从根本上将它移除。而这个过程,本身不可能靠女权主义者(尤其是挺跨、学术派的女权主义者)单独达到。

面对这样的现实,我们不太可能只和完全志同道合的人合作。

因此,我肯定misaka的亲身经历——因为亲身经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靠理论否定;我也认为misaka对中国历史的提及是准确的观察;我还认为破除性别隔离是必须的,男人和女人必须合作起来创造一个性别更平等的社会。

至于分歧点,我自己既接触过简中的挺跨女权主义者,也接触过反跨女权主义者。现实是,挺跨的女权主义者往往是酷儿群体成员或盟友,在志愿非营利机构工作,或者是少数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学术人士。然而,微博和知乎上很多为女人发声的博主,也包括自称为女权主义者的人,很多时候对跨性别者是极度不友好的。包括被当作体制女权先锋的蒋胜男,她就转过支持JK罗琳的微博。这些大V的受众,也不是在发达国家接受性别平等教育的人。我最开始关注了许多女权大V,后来都取关了,因为他们都反跨,愣是没有一个支持跨性别者的——甚至其中有女同性恋者也是反跨的。知乎上曾经有个叫“战斗力旺盛的伯爵”,天天怼男人、父权、大男子主义,但是一样因为我的跨性别身份攻击我,他还是在英国有博士学位的人呢。这些既是我的现实、经历,也是中国很多跨性别者的现实、经历。

而且,我之前已经提到过交叉性了。很多女人并不是天生的受害者,她们也可以是加害者。很多在共产党体制下工作的人,完全可以利用强权来压迫他人,无论是顺直男还是跨性别者。我自己也经过类似的事情。

即便我们可以说女性作为一个身份,会受到基于性别的系统性压迫,但具体的女人,未必就是正义的、善良的。而考虑到种种现实的,中国的(自称)女权主义者的人,他们和我在美国大学遇到的女权主义者,也通常不是一类人。

因此我们势必要回应那些被女人所伤害的顺直男或跨性别者的问题,无论是诬告、家暴、校园暴力、利用共产党体制来伤害别人的事宜。如果不去回应,就无法达成沟通、理解与合作。

而这可能会回到你说的问题,你不想和他们合作,你只想消灭他们。但现实是,你即便和他们打个你死我活,最终共产党只是会笑看你们打成一团,继续支配中国。

我也应该表明我的立场,我不会和大男子主义者合作,我也不和法西斯主义者合作。然而,misaka的行为和身份都并没有到那种程度。最开始misaka只是疑问“男权”的概念,因为misaka可能没有学术派的女权知识。正如我上一个帖子所言,像是Patriarchy这样的概念,需要结合英文的文法去理解,单纯的“男权社会”这样的术语或词语未必能仅仅通过一个词汇就提供完全的上下文、社会结构理论知识。这一点我认为misaka不构成传播狗哨的行为。而且减少传播和把misaka打成反派之间的差距还是有点大了,我认为你现在做的更倾向于后者。

我认为,我仍希望和 中国的 顺性别的 女权主义者合作,或者至少不会走向他们的反面。我也把具体的铁链事件或者广泛日常的基于女性身份的性别压迫看在眼里。只是同时,我认为跨性别者也应该注意并不是所有的女权主义者都天然地挺跨。

这里必然有一个经验的问题。我大概能理解你的“不割席”,或是尽可能地团结任何女权主义者的想法,但事实上我不认为团结“反跨女权”有任何意义,这个割席在我看来是必要的,因为他们是法西斯主义者,也经常和父权制保守派勾结在一起。像是JK罗琳那样的人,他们不仅是反跨,而且是反人类的。在跨性别身份以外,我首先是一个人,因此我必须强调反法西斯的重要性。

我不知道你对中国的女权主义者有多少接触——如果你的体验完全是正面的,那当然值得庆贺。但是以我自己的体验来看,在中国的女权活动里,有很多人在为法西斯唱赞歌,选择迎合强权来增加自己的政治权力,并且用自己的权力对他人进行压迫——无论是对其他的顺直女、顺直男、同性恋者或是跨性别者。

我同时认同自己是跨性别者和女权主义者,我也在某种意义上认同自己对于中国人民的怜悯、尊重和关怀,但是我无法得出中国的(自称)女权主义者的人都是可合作的、要维护的对象这样的结论。

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不会去用Incel或反女权主义者的术语,我不会支持他们的反女权活动,实际上我们之前也封禁过一个真Incel,这一点我们可以达成同步。

但是另一方面,我认为在中国的现实下,跨性别者不是顺性别女权主义者的“天然盟友”。在我看来,如果跨性别者反对女权主义,甚至走向Incel那面,当然是自寻死路;然而另一面,走向反跨女权,做三好跨性别者,也谈不上是好的选择。

酷儿女权主义者应该坚持自己的立场。而且作为“护短”的跨性别者,我认为有必要警告其他的跨性别者,不要去信任和接触反跨女权主义者。

我会传达包容跨性别者的,先进的女权主义知识与理论。在支持跨性别者的环境,比如加州,我自然也会和其她顺性别女性女权主义者合作。只是加州和中国完全不是同样的环境,中国大陆对于跨性别者实在恶劣,同时相当多的(自称)女权主义者的人也对跨性别者多有敌意。我认为需要承认这样的现实。

如果你所在的中国不是反跨的,如果你接触的女权主义者都支持跨性别者,像我说的,值得祝贺。但是这不是我的现实,也不是misaka的现实。

而且你在文章开头引用的misaka段落,我认为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去介绍交叉性,去详细地讨论,为什么个体男人的道德不能掩盖父权制整体的剥削性,就如同一个心善的资本家无法合理化整个资本主义系统,一个开明的独裁者无法为专制正名一样。但是,比起介绍、沟通,你选择了带有火药味的辩驳,我认为这一点是令人遗憾的。因为这样,非但不能和misaka达成有效沟通,而是更倾向于将其推向女权主义的反面。即便讲道理,也有对应的方式,沟通是一种技能,也是一种艺术,积极地倾听、回应,永远比敌意的攻击要更有效率。

我始终没有说你的学术观点是错误的,因为我觉得它是正确的。就是每个知识点都是正确的,然而我没有觉得它起到了制止谣言的结果。

我曾经也喜欢用理性的辩论、严酷的文字进行某种带有攻击性质的回应,我曾以为只要我说的道理是对的,他人就应该听从、一切事情就都会解决。但是现实不是这样的。很多人注重感情/感性,当你用攻击性、侵入性的态度某种意义上发起挑战,很多人就会不安,不安就会恐惧,他们会为了自己辩护,也会开始攻击你,然而一旦到了“战或逃跑”,或是针锋相对的辩论,实际上沟通的成分就已经很低了。

我在美国的生活经历让我进行了某种转变,那就是不仅要讲对道理,也要讲好道理。最终我们所处的是人的社会,不是机器的社会。如果道理别人听不进去,就会像美国一样让疯子上台。“社会正义战士”失败的原因也是如此,它不代表社会正义是错的,也不代表平等、包容、多元是错的,不代表性别平等、种族平等是错的,只代表捍卫这些价值观念的人,没有办法通过民主的方式去说服其他人。当然这其中也有诸多教育资源不平等、法西斯主义余毒和资本主义结构性弊病的问题,只是最终进步主义者需要为这些问题提供解决办法。

我觉得打内战,让上百万人伤亡,最终靠武力“说服”别人,是个代价颇高的选择。如果有选择,团结更多人——哪怕是一开始彼此出于未知不同意对方的人,也比起暴力、杀戮要好一点,而这意味着一定程度上的妥协、倾听、合作。

如果在Futarino都能因为这种程度的事打个你死我活,我会觉得这是令人遗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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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轻松点,这可远远没到打个你死我活的程度。我也只敢在futarino探讨这些,毕竟在别的地方我真的会被打个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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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我想问一下我在哪里说的“不割席”。我讨厌TERF。但是相比于顺直男更加显而易见的排跨理由,我会好奇为什么TERF会排跨,这可能给你了一种我在和团结TERF的错觉。

这个楼最开始的文章源自我一门女权主义通识课的结课论文。因为是水课,写得很仓促,于是我打算把它改写一下,不过没改写好。

在那篇文章里我本来要探讨的是terf是基于哪些东西而反跨:性别本质主义,和性别建构主义。而这两种主义最后都导致了灾难,例如对第三世界女运动员的倾向性性别鉴定、对不符合刻板印象的女性的鉴跨。还有政治女同性恋,如何从乌托邦式的、分离主义的构想中发展出来,然后因为罔顾了人类性取向的现实而失败,后来又如何演变成政治无性恋,发展出6b4t等等。

也就是说我是在批判terf因为没有好好了解,或者明明了解但是为了理论纯洁性开除跨性别的存在,导致了哪些后果——虽然这些我都没放出来,我只放出来了跨性别也应该支持女性主义的那一部分。

但我确实不觉得应该团结terf。最多到知道她们脑子里想的些什么就可以了。

跨性别当然不是顺性别女权主义者的“天然盟友”,毕竟跨性别给女权主义可是带来了一堆理论麻烦,女权主义搞出来的概念也给跨性别带来了一堆麻烦

但我觉得跨性别和女权主义最终是得互相纳入思考范围内的。本来这篇文章就是要解释为什么跨性别面临的一大堆麻烦其实在女权主义里有现成的解释,以及对跨女的歧视是交叉性的(厌跨女症),光是支持跨性别运动没有找到问题的关键。跨男可能还好,跨女不支持女权主义是没有办法得到平等的。

说到这个就让我想起gender affirming harassment theropy(不是),一些顺男其实会很「支持跨性别地」一视同仁地把跨女进行荡妇羞辱和骚扰,可以说很顺跨平等了(乐

(类似的也有,部分厌女意味浓厚的男同社群接纳ftm)

当然不是完全正面的。事实上,在我上的女权主义课程里,几乎每节课都有反跨新闻被分享。

我所反对的(甚至可能比较对此敏感的)就是,一些人会用一部分负面的概括整个群体。

misaka那些“欧洲女权”“东亚女权”的言论很明显触到了我的雷点。

推特跨圈乱吗?我不知道你对推特的跨性别有多少接触——如果你的体验完全是正面的,那当然值得庆贺。但是以我自己的体验来看,在推特的跨性别里,有很多人在为性别秩序唱赞歌,选择装萌卖惨自我伤害来增加自己的可怜度,并且以自己惨为由要求别人必须容忍。——无论是对其他的地雷女,地雷男,或是跨性别者

推特跨圈确实乱,确实有一些人就是滥交、自残、嗑药、支持男权、粉红、逻辑混乱、喜欢卖惨、炒作、装死复活、甚至连随地大便都有。一列举下来,好像跨性别全是一帮牛鬼蛇神——但当然不是这样。只有最煽动人心的、最抓人眼球的东西,最好是负面新闻,最容易传播。

这不是一个外人说“中国跨性别怎么怎么样”“外国跨性别怎么怎么样”的理由。

无论如何,我相信女权起码现在还没到系统性压迫跨性别的地步。那就不能说女权是反跨的。

我可能需要进一步地提问,你的意思是你和Terf割席的同时,批评misaka用一小部分女权主义者(主要是Terf)而概括了东亚或中国女权主义者,所以你认为misaka以偏概全,同时传递了反女权话语,是这样的吗?

我不反对你的学术表达,尤其当它们是正确的情况下,我只是对交流模式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在推特上只关注使用英文的跨性别者,几乎没有关注使用简中的跨性别者,所以这方面我不了解。我确实不认为以推特上一些人的情况以偏概全所有跨性别者是正确的,但是以我个人而言,我会偶尔看看批评者和反对者提到的客观事实。

尽管我在尝试降级冲突的烈度,但有一点我还是需要升级一下。至于“外人”的说法,你是认为misaka由于不是女权主义者,所以是女权主义的“外人”,而失去了对女权主义者作为外来者或第三方的观点表达权利吗?那么我离开中国大陆,是不是也变成了中国大陆的外人?我关注有关中国的负面新闻,一定是想要以毁灭中国、伤害中国人民的方式来进行批评吗?

我仍认为misaka的言论没有过界到纯粹的反女权那边。从目前的讨论来看,我认为misaka并不是出于反女权的目的或反对性别平等的目的对女权主义活动的部分情况进行质疑。

尽管你提到了女权主义者不是铁板一块,不能只言片语概括,然而考虑中国大陆的情况,我认为可以客观地说,女权主义者不必然是跨性别者的敌人,也不必然是跨性别者的盟友。在这个角度,misaka强调中国大陆的部分女权主义者没有打破父权性别秩序,而是维护性别隔离的制度(也包括日本的例子),是有效的。而维护性别隔离体系,必然是反跨的。我们也应该得出结论,维护性别隔离制度的任何人,包括女权主义者,是反跨的,而他们其中有些人身处在中国大陆,也有些人身处英国,并且自称女权主义者,以女权主义者的身份行动。

换言之,女权不意味着反跨,然而具体的女权主义者可以是反跨的。也许misaka可以在之后用更多描述性的、限制性的、条件性的修辞来精确自己的说法,但misaka本身提到的一些历史、现象,仍是客观存在的,对这些现象的批评也具有讨论和研究的价值,我认为它们不应该被当作谣言或是狗哨对待。

我可能比你激进一点。我觉得我们,一群 AMAB,没有作为女性长大的生活,因此在谈到女权主义的时候,就是应该有更加谨慎的态度。

一些跨喜欢证明自己也在父权社会上被压迫了,所以和顺女有一样的资格讨论女权,我觉得这是不妥的。

然而即便如此,由于我们的确就是至少有一半的作为非男性[1]生活的经历,我们比顺直男更有资格谈论女权主义。在上面我毫不掩饰地说了:

非常建议不要听任何来自男性的女权主义科普。

在我心里,(顺)男性必须比我们谨慎得多得多得多的讨论女权主义。因为现实表明,既得利益者难以意识到自己的特权。所以我觉得男性必须尽可能当一个倾听者。我觉得他们就是没多少资格在女权主义上发表自己的见解,如果发表,必须得有女人的指导。

而大部分男的显然没做到这一点。他们想象了一个「真正的女权主义」(实际上是利好男性的一女两吃),什么婚姻AA,一个娃跟男方姓一个娃跟女方姓,家庭责任还是得承担,但是社会承认又得担一半,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比那些女人更加有资格评价「真正的女权」是什么,而现在的女权是「只要特权不要义务」。这种观点在男性里大肆宣传,他们还觉得很有道理,妇女能顶半边天,很女权啊。我觉得这就是不谨慎的下场。我们应该以这些男人为戒,防止自己不小心落入「自己有性别特权但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我也确实贯彻这一点。当我在和顺女聊女权主义的时候,关于成年女性的那一部分,我可以敞开聊。但是关于女性在童年遭到的性别压迫这一点,我就必须得小心地表露意见,并且以顺女说的为重。我也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关于我小时候觉得理所当然的一些事情,其实是性别的优待。这也是本楼标题的来源——「MtF就没有男性特权吗?」 我的答案是当然有一部分。

再回到你的问题。完全失去?自然不是。但是只要不是深度参与的人,适时地学会闭嘴是应当的。你离开中国大陆,就稍微损失了一点对中国大陆的各种现象发表意见的资格,这是自然的。但你还是很有这种资格,因为你的人生经历摆在这里。


顺带一提,我觉得即使是顺女女权主义者,也必须得尊重其它女性的意见。尤其是在自己没经历的时候。

反面例子就是第二波女权主义运动没有很好的顾及黑人女性的独特体验,被黑人女性觉得不够概括性。

这个尊重不代表比惨,最后变得只有生活在农村从小被压迫黑人顺女才有资格说女权主义,虽然假如有人这么惨了包容一下确实应该的。重点是,每个人都应该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代表和点评一个复杂的整体。尤其是男的~ 比如某不让骗婚和代孕都能觉得是女性在追求特权的b站up主


  1. 其实就是某种女性生活,如果说“女性是一种处境”的话,不过考虑到你不是 MtF 这样说可能有点 misgend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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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话听上去让所有人都舒服很多,毕竟一直用的是描述性的、限制性的、条件性的修辞。——但凡这么用,我觉得并不是狗哨。一般来说,一个群体总有好人和坏人,总有激进派保守派,指出一部分人的问题当然是很合适的讨论。

但我觉得你忽略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可能理解得很善良,但是请你再看看 misaka 的话,哪里有“部分”的踪影?她每次说话,都在那里“东亚女权”,“中国的女权运动”的。第一次说,我觉得不是很大的问题,最多认知有误。而她在我纠正了以后都这样。

一个从未接触女权的旁观者看到了以后,会产生怎么样的印象?语言不精准,就是给歧视的生长留下空间。就是事实上产生污名化,毕竟人就是这样的动物。

「由于激素的原因,睾酮更加促进肌肉的生长,女性的身体力量通常弱于男性」——这叫客观事实
「女性弱于男性」——这就有宣扬歧视的嫌疑,而且从数学上这句话是错的,因为它可以被理解为任何女性都弱于一个普通男性。这就是男的说「绝对力量」的来源。

如果上面还不够明显,我再挑一个明显的

「由于历史的原因,黑人受到殖民掠夺,黑人受到教育的程度通常不如白人」——这是客观事实
「黑人没白人有文化」——这就是典型的歧视

「由于以前激素药物的副作用,和各种因素导致跨性别不一定能科学用药,损害了身体。跨性别寿命可能相对较短」——这是事实
「跨性别吃药死得早」——呵呵

因此,我觉得在我指出了请使用排跨女权这种特殊的名词后,misaka还在坚持使用“东亚女权”“欧洲女权”这种词,我是完全有理由认为这是涉嫌污名化/歧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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